“记录:播种十到十二天后,棉苗出土,当追加草木灰,每株半斤左右,不能过多,也不能过少,多则棉苗会有沤死之虞,少则棉苗不壮。”
“从出苗至初花期,都不能再浇水,以促进棉苗的根系向地层深处发展,如遇大雨,则需及时排涝,以防烂根。”
四月初九。
紫微宫的御花园中。
一身便装的李贤穿着草鞋,领着十数名农学博士在新开辟出来的棉田里转悠着,时不时地用手中的小锄头锄着草,妥妥就是一派老农形象。
这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从花丛里冒了出来,蹑手蹑脚地走向了棉田。
“孝儿,你在那干什么?”
就在小家伙伸手准备去拔棉苗之际,李贤正好回过了头来。
“啊呀。”
小东西当即便吓了一大跳,一屁股墩就坐在了地上,小嘴一瘪,眼圈登时就红了。
真是个小淘气包。
李贤有些无奈,微微地摇了摇头。
“啪!啪!啪!”
结果,这都没等李贤伸手去抱小家伙呢,蒋馨就先到了,二话不说,一把便将李纯孝给提溜了起来,直接在小屁股上狠狠地甩了三巴掌。
“哇……”
小东西当即就哭得个稀里哗啦的。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父皇的东西不能碰,你还敢乱动,知道错了么,嗯?”
但,蒋馨根本不为所动,又是一巴掌糊了过去。
“知道了,孝儿知道错了,下回不敢了。”
李纯孝虽小,却机灵得很,深知在母后那儿撒娇是没用的,为了不再挨巴掌,只能赶紧委委屈屈地认了错。
“再有下回,荆条侍候。”
蒋馨可没就此作罢,兜着屁股又是一巴掌之后,这才将小东西放在了脚边。
“馨儿,你才刚怀上,还是多躺躺,别累着了。”
犯错就得罚,李贤尽管心疼儿子,却断不会在此时为小家伙求情,也就只是笑着从旁打岔了一句。
“嗯,陛下,妾身有事要禀。”
蒋馨的兴致明显不是太高,眼中甚至还透着几分幽怨。
“那行,且就到那边的亭子中坐着说好了。”
见蒋馨话说到此处就停了下来,李贤便知此事肯定不足为外人道哉。
“陛下,您该选秀了。”
果不其然,这才刚在亭子中落了座,蒋馨就已带着几分怨气地开了口。
“嗯?”
好端端地怎么提起了这事儿?
李贤难免有点懵。
“也省得总有人说妾身善妒,哼,什么跟什么嘛,妾身何曾独霸……”
没等李贤搞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蒋馨就已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不过,话未说完,自己就羞得说不下去了。
“馨儿,这里是皇宫,人多嘴就杂,便是朕想禁都难,那些闲言碎语,你就当没听到好了。”
“真气不过,那就拿下几个叫嚣得最凶的,狠狠惩处一番,千万别委屈了自己,记住了,你可是皇后,母仪天下呢。”
听到了此处,李贤哪还会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就是后宫里有人在嚼舌根了呗。
这事儿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就看怎么处理了。
“嗯……”
这话,听起来顺耳。
只是,蒋馨还是难免有些气闷——又不是她在争宠,明明是李贤自己不去别的娘娘那儿,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傻丫头,这有什么好气的,嘴长在别人的身上,她们爱说就说去好了,嫉妒而已,又伤不了你一根寒毛,朕心里有数着呢。”
这事情,李贤还真就不好出面,所能做的也就只是从旁提点上一番而已。
“罢了,妾身又有了,孝儿又皮得很,难免对陛下照顾不周,妾身看还是选秀吧,也省得某些人整日价指桑骂槐。”
蒋馨到底不是大户人家出身,对这么些勾心斗角的把戏,应付起来,真的很头大。
“再看吧,朕得去把平郭送来的镜子先搞定了,馨儿,你且回宫好好歇息。”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什么的,李贤是真不太在意——从东瀛带回来的那对双胞胎美女都没碰过一下,直接就指给了军中将领为妻。
概因他早过了猎艳的年岁了,目下就只想着如何建设好大唐……
“陛下,川中各州发来了诸多奏本,还请您过目。”
积压的玻璃实在是太多了些,弄得李贤一整天都耗在了这上头,直到天近了黄昏时,他方才从作为实验室的文武殿里走了出来。
却不料,一个懒腰都没能伸完呢,裴炎就已捧着一大叠的奏本急匆匆地赶了来。
“嗯,可都是弹劾刘纳言的么?”
李贤并未理睬,也就只是声线淡然地吭了一声。
“陛下圣明。”
一听此问,裴炎很是无奈地苦笑了。
“朕不必看,也知道那帮官油子说的是什么,无外乎就是在弹劾刘纳言扰民,要不就是指责刘纳言行事跋扈,不顾地方实际。”
“朕没说错吧?”
李贤也笑了,笑得很冷。
“陛下圣明。”
裴炎啥话都不敢多说,只能接着称颂。
概因他很清楚李贤根本不会接受这么些弹章。
“这么些狗屁文章,朕就不看了,卿以尚书省的名义,给那些官油子回个话,就说摊丁入亩与官绅一体纳粮都是朕的主张,有什么邪火,就冲着朕来好了。”
刘纳言在川中干得如何,李贤早就一从唐休璟处知晓了实情,之所以没急着下指示,就是想看看川中这些官员会怎么跳。
“老臣不敢。”
李贤这话里头杀气可是重得很,裴炎顿时就有些吃不住劲了,额头上瞬间就沁出了一层冷汗,只因川中官员之所以敢闹腾,都是他暗示的结果。
“敢不敢的,朕并不介意,只要能把差使给朕办好了,卿等就算是尽了臣子的本分,朕不吝重赏。”
“但,若是阴奉阳违,妄图对抗朝廷,那,朕说不得要砍人脑袋了。”
“这话,你不用修饰,就这么直接转述给那群官油子们听,朕倒要看看他们有多不怕死。”
官绅一体纳粮肯定是严重触犯到了官绅们的利益,反弹注定难免,但,李贤却并不打算去宽慰,更不打算姑息。
谁敢跳,直接砍了——这世上并不缺人才,也不缺想当官的人,不想干,滚好了,胆敢尸位素餐,那,就看他们的脖子能不能挡住钢刀的劈砍了。
“老臣遵旨。”
闻言之下,裴炎那叫一个心惊肉跳,哪敢再多言啰唣,躬身应诺之后,匆匆便离去了。
“陛下,查清楚了,所有的线索指向的都是裴相。”
裴炎前脚方才刚离去,唐休璟后脚就到了。
“嗯,不要惊动他,朕再给他一个机会,若是还不知悔改,那就休怪朕不讲情面了。”
尽管早有预料,可当真证实了站在那群官油子背后的人是裴炎时,李贤的眼中还是不免浮起了一层阴霾……
四月十一日,大朝。
御史大夫李昭德上本,言称经彻查,苏、宁、定等十二州刺史在灭佛一事上阴奉阳违,包庇佛门,境内尚有不少寺庙完好无损,僧众尤存;另有扬、陈等八州刺史在灭佛一事上弄虚作假,大肆侵吞寺产,中饱私囊。
李贤大怒,当场下诏,着即将这二十州刺史捉拿归案,三司会审,若属实,当从重论处。
具体主持灭佛事宜的崔知温因此惶恐不安,告罪,并请求乞骨还乡,李贤准其奏请,并让他将统计佛门寺产一事转交给唐休璟负责。
礼部尚书魏玄同上本,请求开恩科,李贤准奏,拟定于八月初九,于洛阳举行大比。
但,只开明算与进士二科,取士名额暂定为一百五十人,其中明算五十人,进士科一百人。
“陛下,此番恩科录取的进士人数会否偏多了些?”
于朝会上,魏玄同不敢有什么异议,可待得散了朝之后,他却是紧着到春秋殿求见了。
“卿这是担心挤占了勋贵的利益吧?不必担心,朕心中有数,此番恩科后,朕会对官员选拔机制进行调整,到时候再看吧。”
李贤何其之精明,又怎会不知魏玄同的顾忌之所在,但却并不在意,概因他心中另有打算。
只是眼下时机尚不成熟,政体改革一事,暂时还不能提到议事日程上来。
“陛下,扬州急报,英国公李敬业反了!”
李贤话音方才刚落,这都没等魏玄同有所表示,就见当值宰辅郭正一已捧着份折子,急匆匆地赶了来。
“嗯?”
一听这话,李贤的眉头顿时便是一扬,但却并未急着开口言事,而是先接过了急报。
一目十行地过了一遍,这才搞明白了究竟——武后乱政时,为募兵,委李敬业为扬州都督,让他速速征兵五万,以增援历城。
结果,这厮兵是征了,但却按兵不动,此番更是借着灭佛一事,大肆侵吞寺产。
因被监察御史薛仲璋揭破,此獠遂悍然残杀了薛仲璋,假托李贞密旨,悍然起兵造反,自称匡复上将军,不少还俗僧人赶去襄助,短时间里竟是聚兵近十万。
“呵。”
这,莫非就是宿命吗?
一想到原时空里,李敬业就差不多是在此时于扬州造反的,不过,那时候他打着的是匡复李显的名义,如今,不过只是变了个名目而已。
李贤情不自禁地笑了,只是,这笑容寒得令人心悸。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