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叩见陛下。”
大年二十九,宰辅们都已在家休沐了,结果,冷不丁被李贤给召唤了来,心里头难免都有些犯嘀咕。
当然了,当着李贤的面,却是没谁敢有丝毫的流露。
“打搅了诸位爱卿的年假,朕很是过意不去,奈何,事关社稷安危,朕却是不得不如此,还请卿等多多体谅一二。”
李贤摆了下手,满是歉意地解释了一番,只是,脸色却是格外的肃杀。
“陛下言重了,臣等不敢。”
一听此言,众宰辅们的心头当即都是一沉。
“不瞒诸位爱卿,朕昨日便装出了趟宫,本意只是想散散心,却不料这一走,心没散成,反倒添了一肚子的气。”
“这么说吧,朕到了履道坊,竟发现其中大量的百姓衣衫褴褛,面有菜色,路边赫然有冻饿而死者,却无人收敛。”
“朕很是痛心,就将东都牧府长史常兆南唤了来,问其为何不赈灾,卿等可知此獠是怎么回答朕的。”
“嘿,竟敢当着朕的面撒谎,拒不承认有这等事,朕一细问,才知此獠上任足有四年了,居然就没去过一次履道坊,哈,好一个勤政爱民。”
“朕已将此獠拿下,三司会审后,自当从重处置,只是,朕却不以为这仅仅只是个例。”
“要知道这里是洛阳,是东都,在朕的眼皮底下,地方官都敢如此渎职,那其余各地呢,究竟会是怎个情况?细思极恐啊。”
李贤并未让众宰辅们多费思量,开宗明义地便道出了议事的主题。
“……”
众宰辅们的冷汗顿时就都下来了,要知道他们可是实际执掌朝政的重臣,如今,吏治居然败坏到这般地步,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脱不开干系。
“诸位爱卿不信?那,朕就让宋爱卿给大家伙亮亮底好了。”
李贤没打算拿众宰辅们来作法,不过,该敲打时,那,还是得敲打一下的。
“微臣遵旨,诸位大人,下官奉陛下旨意,已于昨日午间暂代东都牧府长史一职。”
“据查,东都牧府钱粮亏空已达三万二千贯之巨,可账面上却并无体现,这笔巨款目下去向不明。”
“另,经一日的急查后,已可确知洛阳城中不止是履道坊民生凋敝,乐和坊、归德坊亦然如此,需要赈济的百姓多达三万五千以上。”
“不说日后如何,光是要让这些贫苦百姓安度今冬,便须得万贯之数。”
“目下,东都牧府实际只余钱粮不足五千贯,有心无力。”
在冲着众宰辅们躬身行了个礼之后,宋璟便即不亢不卑地将所查到的实情一一道了出来。
“朕从内库拨一万五千贯给卿,卿当得全力安抚好贫苦百姓,若有剩余,便用作东都牧府的运作资金,朕给卿两年时间,好生经营,两年后,朕要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洛阳城。”
如今的国库不缺钱,完全可以轻松支付这么笔开支。
但,李贤最终还是决定由他来出这笔钱。
原因?说穿了也简单,收买民心罢了。
左右他平日里除了赏赐臣下外,并没什么奢侈的开销,内库里的钱早就已突破了千万之数了。
留着也没啥大用,概因他对吃穿什么的,并不讲究。
拿出来沽名钓誉一下,也真没啥不可以的。
“微臣遵旨。”
赈灾得趁早,宋璟自是不敢稍有迁延,躬身应诺之后,便即跟着徐保柱一道领钱去了。
“诸位爱卿,吏治败坏如此,朕很是痛心啊,卿等可有何良策么?”
打铁,肯定是得趁热。
契机既已出现,李贤当然不会错过了去。
“陛下,臣以为似可加强对各地官府的督查力度,由御史台多派御史观风各地,再由吏部加强考评,如此,双管齐下,或可见奇效。”
魏思温与狄仁杰早已深知内情,所以,并不急着出头言事,而高智周与唐休璟则是不擅此道,自然也不会急着进言。
最终,唯有耿直的郭正一率先开了口。
“卿此法只可用于应急,却不能作为章程,朕苦思了一日,倒是有了个计较,当得……,卿等且都说说看,此法究竟是否可行。”
李贤的提问,不过只是个开篇的由头而已,并没指望眼界不够的众宰辅们能有什么创新性的建议。
“陛下,请恕老臣直言,政体变动如此之巨,却恐天下动荡啊。”
在听完了李贤所言的四级地方行政机构设置后,郭正一顿时便沉不住气了。
概因这么一改,地方各州的自主权瞬间就被消减了大半,肯定会引起强烈的反弹。
要知道三方联盟还在边疆虎视眈眈着呢,万一要是引发不测,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卿老成持重,所言确实不无道理,朕其实也有此担心,只是,长痛不如短痛。”
“朕断不能容忍那些城狐社鼠坏了我大唐江山社稷,早一日完成政体革新,百姓们就早一日能得享太平。”
“朕已诏令第二、三、十四、十九四个师以及骑二、三、五三个师在开春后,以军演的名义,开赴江淮流域,朕倒要看看,谁敢逆潮流而动!”
在军事改革已经完成的情况下,李贤还真就不担心那些州刺史们敢有异动,真敢,那就让他尝尝正义的铁拳究竟有多重。
“陛下圣明,臣以为如此当可万无一失。”
“陛下思虑周详,臣别无异议。”
……
魏、狄二人是早就已跟李贤达成共识了的,此时自然是鼎力支持,而唐休璟对李贤向来尊崇,当然也不会有异议。
“陛下,老臣以为此事还是得慎重些为妥,不若分阶段而行好了,先北后南,以策万全。”
唯有郭正一依旧担心步子迈得太大的话,容易激起大乱。
高智周虽不言,可显然是站在郭正一一方的。
“不必了,朕从来不担心那些刺史们的反弹,这天下,才德兼具者何其之多,他们不想干,那就辞官归隐好了,朕不强求。”
三条腿的蛤蟆难找,想当官的人,那真是跟米一样多。
李贤可没兴致去迁就那些官油子们。
“陛下圣明。”
见李贤主意已定,郭正一虽难免还是有些个忧心忡忡,可也只能是无奈地称颂了一句……
大年三十,照惯例,皇帝得大宴群臣,以示恩宠。
哪怕李贤向来不太喜欢酒宴文化,却也不能免俗。
为应付此事,李贤可是刻意睡了个长长的午觉,直到申时方起,匆匆梳洗了一番之后,便即摆驾乾阳殿。
“启奏陛下,应天门外来了大量的百姓,足有三万之多,且,人数还在不断剧增着。”
却不料他才刚下了软辇,一名轮值的御林军上校就急匆匆地赶了来。
“嗡……”
一听这话,前来迎驾的众朝臣们顿时全都炸锅了。
不为别的,只因群体事件无疑是朝廷最不愿面对的事情,一旦发生了,不管如何处理,最后肯定都是人头滚滚而落。
“哦?走,看看去。”
李贤倒是很淡定,概因他问心无愧,并不觉得自己的执政有什么对不起百姓之处。
“陛下,广场上人太多了,您……”
应天门的城楼上,今日轮值的第一师师长林宏正紧张地指挥手下将士们布防着,冷不丁见李贤领着群臣们到来,顿时便有些沉不住气了。
“不必担心,朕相信朕的子民不会害朕。”
危险肯定有,毕竟如今已是火器时代了,城门楼的安全性早非昔日可比。
但,为了帝国的长治久安,他绝不能在此时有所退缩。
“草民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一瞧见带着平天冠的李贤出现在了城碟处,广场上已经聚集着的近十万百姓当即就齐齐跪在了地上。
“都平身罢,朕的子民们,你们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朕提,只要朕能办得到的,自无不准之理。”
见百姓们齐齐山呼万岁,李贤便知众人应该不是来闹事的,紧绷着的心弦当即便是一松。
“陛下,草民们是来叩谢您活命之恩的,吾皇万岁!”
李贤话音方才刚落,就见一名七旬老者先是膝行向前了几步,而后方才重重地磕了个响头。
“……”
李贤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草民们拜谢您的大恩大德,吾皇万岁,新春吉利。”
老者再次磕了个响头后,朗声高呼了一嗓子。
刹那间,数万百姓齐齐应合。
而后,也没等李贤有所表示,众百姓们竟是就此有秩序地缓缓退出了广场,没多久就散了个精光。
“朕的子民是天下最好的子民,朕绝不能辜负了他们的期望,诸位爱卿,还请助朕一臂之力,尽自己的所能,以为百姓谋福祉。”
大受感动之下,李贤的泪水当即就流淌直下了。
“臣等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尽管李贤此时的言语有些个语无伦次,可群臣们却无人发笑,有的只是感同身受的自豪。
这就是他们的帝王,他们的明君!
“拜托了。”
李贤没再多言,就只冲着群臣们深深一躬,任凭泪水肆意地流淌着。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