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月只好坐直身子,重新看向谢琅。
面色不改,淡声道:“侯爷想做什么亦或是做了什么,都不用同我解释,就像我也不会告诉你我为何会去茶楼一样,我们之间用不着事事都讲究坦诚。”
说到这儿她不由认真了几分,又道:
“如今你我尚未和离,生死荣辱皆系于一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都清楚,不会给侯爷添麻烦的,所以你不用费心思送礼让我闭嘴。”其实下午她就想明白了,不得不承认谢琅确实不是逛花楼的人。
当时跟在谢琅身边的都是朝臣家的少爷,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应当是重要之事。
谢琅黑眸中掠过一丝落寞,却又在听见她说起和离时沉了下去,薄唇紧抿,摇头道:“你我夫妻一体没什么是不能说的,那间茶楼其实是二皇子派用来打听情报的场所,前两日收到消息说是茶楼有情况。”
“今日去那里只是为了查一桩案子的底细,平日里我鲜少去那种地方。”
男人眉眼微微低垂,原本狭长的凤眸在此刻看起来颇有些无辜可怜的意味,语气分外真诚。
薛明月心头忽地跳了跳。
见他似乎是真的在想同她解释的样子。
薛明月眉梢染着几分意外,连忙压下心中莫名的悸动,错开同他交汇的目光,直接道:“官场上的事侯爷无需与我一介妇人说起,你我到时是要和离的,说太多不好。”
“明月,我不想和离。”
“但是我想。”
“……”
谢琅抿唇,沉默下来。
薛明月没瞧见他黑眸翻涌着沉郁的样子,只是想起昨夜不欢而散的画面,索性将桌案上的那盘羊肉塞给他,道:“立冬那丫头挺好的,这次多谢侯爷。”
说完就起身走去了小羊羔那里,自己动手切了片腿肉塞进嘴里。
动作非常熟练,没一会就自己切好了一盘子的肉。
流云她们早早的在旁边就准备好了桌椅,还有其他的菜,还将中秋没喝完的黄米酒也拿了出来,原本薛明月是打算和她们一起吃的,结果这群丫头跑了精光。
薛明月喝了杯酒,又将羊肉蘸料吃了几片。
好吃得整个人都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这样的神仙日子真是再好不过了。
兴许老天爷就是看她上辈子过得太苦太难,所以才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
比起整日在后宅围着男人打转,为他打理家业伺候他梳洗吃喝,还要时刻提防着各种爱慕者的暗枪冷箭,没有男人的日子定是比现在还要舒服百倍千倍。
薛明月开心地吃喝,完全忽视了身边的男人。
谢琅在原地等了半晌也没见她开口,转头一看就发现她吃得正高兴呢,胸膛的那股闷气更重了,眼神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幽怨。
在他准备开口时,蓦地又顿住了。
薛明月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熟练地将衣袖挽起来绑好,拿起桌案上的刀比划了两下就把羊排给切了出来,咣咣地把整个肋排全给切成了差不多的大小。
大家闺秀自然不会有这种手艺。
她这手刀工还是上辈子流放的路上专门跟屠户学的,凭着这一手刀工还给谢琅那厮赚了不少药钱呢。
她也不担心谢琅看见后会说出去,这人就不是会将心思放在女娘身上的人。
薛明月心满意足地啃了块排骨,心里美滋滋地想:就算到时候做生意失败,有这刀工在身上她也肯定不会饿死的,多个手艺就多条出路。
谢琅猛地攥紧了手里的盘子,手背青筋鼓起。
呼吸也在一瞬间急促起来,眼里映着的全是她刀工熟练的样子,旁的再也瞧不清,心脏就像是被人用手狠狠地攥住了似的,又疼又酸涩不已。
张了张嘴却半晌没说出话来,漆黑的眼底噙着浓浓的愧意。
他抿了下发干的唇:“明月……”
话刚说出口,谢琅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可怕,看着夜色里她吃排骨时微微鼓起的腮帮和盛满欢喜的眼神,身上散发出来的愉悦不似作伪。
谢琅阖了下眸子,攥着盘子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几息之后他才重新睁开眼,眼底的那些晦暗复杂散了个干净,他径直走过去将正拿着刀在羊身比划的薛明月手中拿了过来,嗓音发哑:“要切哪块?”
薛明月:“?”
薛明月愣了愣,没想到她竟然还没走,居然还要帮她切羊?
她狐疑地抬眸看了他几眼,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的眼尾似乎有些发红,看起来就像是哭了。不会吧不会吧,他一个大男人遇到和离的事竟然会在私底下哭??
“……你会切吗?”
“我会。”
谢琅抿唇点头,动作利索地将整头羊大卸八块,又挑着羊腿嫩的地方切出了几盘放到她面前。
见她满脸怔愣的神情,他眉梢微抬,解释道:“我小时候跟着爹娘在肃州待过一段时日,经常见他们宰羊便记下了,回来后也常和旁人出去烤羊,自己动手多了就会了。”
这么说起来确实没有问题。
薛明月眸光微闪,低下头胡乱的喔了声,连忙用筷子夹着羊肉蘸酱料塞进嘴里,刚才她有一瞬将眼前的谢琅当成了上辈子流放途中的那个谢琅了。
“羊肉容易上火,你莫要贪食。”
谢琅在她身边坐下,长臂一伸就将放远了的水果端到她面前,低声道:“待会儿我去吩咐厨房那边煮个降火的清凉饮子,再让他们多加点糖。”
薛明月只觉得嘴里的羊肉都变得难以下咽。
他太奇怪了。
怎么重生之后遇见的谢琅跟变了个性子似的。
薛明月坦诚地道:“侯爷贵为千金之躯,这双手是用来握兵刃保家卫国的,用在这里太过大材小用了。而且就算你帮我做这些,我也不会回心转意的。”
话音落下,跟前忽的又沉默下来。
须臾,谢琅才开口道:“那我会做的更多,让你回心转意。”
他的嗓音带着些哑意,低沉好听的声音像是羽毛轻轻地在心头拂过。
谢琅抬眸看向她,漆黑的眼里满是认真。
薛明月心中异样更甚,他与上辈子截然不同的这种异样让她坐立难安,脑海里的那根弦紧紧绷着,最后还是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
“是。”
谢琅坚定地点了下头,唇角微微弯了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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