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都气笑了,此时有苏氏叛族一事,可以说是确凿无疑。不管东夷一脉出于何种目的,既然敢出面帮他们,那就当以同罪论处。
这时候,何须黎国一脉出手,让东夷一脉自己清理门户便是。
他们若是不愿出手清理门户,那就说明这不是个别人的行为,而是整个东夷一脉,都有了反意。
那此时,姜黎不介意与祖地摒弃前嫌,联手清剿了东夷一脉。
当然,若是东夷一脉愿意清理门户,那也没什么,姜黎同样可以定他们一个失察之罪,变着法的折腾他们。
叛族这种大罪,除非身份足够高,不然一旦牵扯其中,肯定是要行株连之举的。
有这个把柄在,姜黎还怕拿捏不了东夷一脉?
“是!”
黎风闻言,连忙领命道。
按他的想法,肯定是不愿意这么做的,倒不是他同情东夷一脉,而是这么做会有损姜黎的名声。
双方毕竟是同族,闹得太难看,宛如仇人一般,让外人见了,难免会笑话。
这个时代,是宗法制,对宗亲很是看重。帝辛先前为什么被人称为昏君,就是因为他不任用宗亲为官,反而任用别国投奔来的人材。
不任用宗亲,改用外人,在这个时代,罪名就和后世远君子、亲小人差不多了,是很严重的罪。
而与宗亲翻脸,生死相向,那就更严重了,传出去,旁人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会非议不断。
你连宗亲都敢杀,更何况外人?以后,谁还敢跟着你。
所以,若非迫不得已,很少有人会与宗亲翻脸,影响太大了。
心中虽然充满了各种顾忌,但见姜黎心意已定,黎风也不敢再劝,以免触怒了他,只能照办。
“还有消息没?”
“比如祖地,有没有暗中掺和进此事,私下帮助有苏国?”
说完东夷一脉的事后,姜黎继续问道。
虽然,他不认为祖地会如此不智,卷入这种涉及到大是大非的问题中来。但难保祖地不会突然失了智,真就这么做了。
是以,还是查一查为好,万一要是查到了呢?那祖地背叛人族的名声,就算是彻底坐实了,怎么也洗刷不掉。
“没有,在这方面,祖地还是很谨慎的。”
“祖地方面的探子传来消息说,祖地本来是准备帮有苏国的,可却意外得知他们与妖魔勾结的消息。”
“于是,就再没人提援助有苏国之事。”
黎风回道,他也觉得可惜,要是祖地卷入此事,那就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根本说不清。
可奈何,祖地只是嚣张,并不是蠢,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主动送上这么大的把柄。
“妖蛮方面来的人是谁?还有四方鬼神那边的动静,都派了谁来?”
听闻祖地没有卷入此事,姜黎虽然失望,但也知这才是正常的。于是,他收拾好心情继续问道。
“妖族方面,来的人是火鸦族与豹族的天骄,他们都和君侯有仇,来此的目的也很纯粹,根本不管有苏国死活,只想斩杀君侯。”
“至于蛮族,明面上只派了蛮皇部的天骄,实际上,在暗中……”
说到这里,黎风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继续说道:“在暗中,蛮族又派了一队人马,以蛮黎部落的天骄为主。”
“不出意外的话,他也是冲着君侯来的。”
“至于四方鬼神,他们的本体都没有动,而是派出一些优秀的后裔,率领人马支援有苏国。”
“蛮黎部落?”
姜黎没在乎其他,只是揪住蛮黎部落这四个字,不可思议的朝黎风反问道。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为何要加入此战,但确实是蛮黎部落没错。”
黎风点了点头,肯定道,示意姜黎没有听错,确实是蛮黎部落。
蛮黎部落,名字中带着一个黎字,这是九黎的黎,很显然了,他们就是当年投靠蛮族的九黎后裔。
不管原因为何,既然他们已经投靠蛮族,那与姜黎就不是一路人了。
所以,姜黎联系过投奔东夷的九黎后裔,也联系过融入姜姓诸侯的九黎后裔,却唯独没有与他们联系过。
既不是一路人,那大家各自安好,互不打扰,对谁都好。
姜黎想的很好,可他却没有抢到,他不想打扰对方,得一方却不愿意放过他。
“真有意思,先是东夷一脉对我不满,决意与我为敌,现在投奔蛮族的蛮黎一脉,也准备与我为敌。”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他们做了什么似的,真真是该死。”
姜黎心中极度无语,他自认没有得罪过这两方势力。
便是与东夷一脉为敌,也是对方先准备吞并他,他迫于无奈,这才反击,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过来吞并对方。
至于与蛮黎一脉,那更是连见都没见过。可就是如此,对方仍是主动找上门来与他为难,当真可恨。
“兴许,他们过来,是与我们叙旧的也不一定。”见姜黎如此,黎风不由试探着说道。
“坠星域与蛮域间的通道又没有被堵上,他们若真想与我等叙旧,何必兜一大圈子,冒着巨大的危险,深入人域呢?”
“放着安全的坠星域不走,专挑危机重重的人域,目的很显然了,就是来与我们为难的。”
“真是奇了怪了,好端端的,他们盯上我们作甚。”
姜黎很难理解蛮黎一脉的脑回路,即已成为两族,那互不打扰,才是对大家都好的选择。
就算迫不得已,一定要进行交流,那双方也是天然的盟友,应相互守望才对。这大老远的跑过来,与他们为敌,实在不符合逻辑。
“还能为了什么,只能是为了我们手中的兵主传承。”
“同为九黎后裔,只要能从我们的手中夺走兵主传承,然后再将我们击败、吞并,那他们就能取我们而代之,成为新的九黎正统。”
“如此一来,拥有正统之名的他们,就能得到九黎魔神的庇护,势力为之暴涨,一跃成为天地霸主。”
这是,默默听了半天的黎雷,突然插嘴说道。
“倒也有理!”
本来姜黎还没往这方面想,可经黎雷这么一提醒,他突然就悟了,确实,九黎能吸引他们的,也就只有正统之名了。
至于之前黎国弱小时,为何不来抢,反而等到这时,黎国都崛起了,才过来抢,原因也很简单。
皆因消失的九黎魔神重归之故。
先前姜黎也没往这个方面想,就是因为他没绕过这个弯。
他也觉得,先前黎国弱小时都不来抢正统之名,现在黎国都成人间霸主了,他们就更不可能来抢了。
可姜黎却是忽略了,先前他们不来抢,没别的原因,只是没必要罢了。
当时九黎没落那么多年,什么都没有剩下,九黎正统之名,就只是个名分,什么好处也没有,反而会成为自身的负担,被仙道所针对。
抢了没好处,反而都是坏处,那抢它作甚?姜黎想要,给他便是,顺便还能帮他们吸引仙道的火力。
可这一切,随着消失多年的九黎魔神重新归来,全都变了。
九黎后裔无数,然九黎魔神精力有限,不可能庇护所有的族人。所以,唯一能得到他们庇护的,就只有具备正统之名的九黎后裔了。
没有正统之名的九黎后裔,大都改信别人了,双方没有利益牵扯,九黎魔神自然无需庇护他们。
九黎魔神的强大众所周知,无论是谁,只要能得到他们的庇护,都能一跃成为天地最顶级的势力之一。
想到这里,东夷一脉与蛮黎一脉全都心动了。于是,便有了眼下这一幕,双方都变得法子与姜黎为敌,试图从他手中抢走正统之名。
以前不抢,是因为正统之名不值钱,可现在它突然值钱了,他们又发现自己有资格继承,那肯定要过来抢一抢。
先不管能不能成功,不抢的话,他们肯定要后悔一辈子。抢的话,哪怕失败了,他们也能说服自己,至少努力过。
“真是不要脸啊!”
“以前没好处的时候,对正统之名避若蛇蝎,任其空悬数十万载,也没见有人主动去取。”
“现在九黎魔神一回来,一个个的都开始表现起来,宁愿冒着巨大的风险,也要来抢。”
“如此表现,当真令人不齿。”
“也难怪数十万年过去了,他们非但没有获得兵主传承,反而血脉越来越稀薄,甚至就连天界的九黎先祖们,也不愿庇护他们。”
“一点担当都没有,算什么九黎后裔?九黎二字从他们口中说出,就是一种玷污。”
“一想到他们自称是九黎后裔,我就觉得羞耻。以后别让我碰到他们,见一个我杀一个,直至杀到他们不敢再以九黎后裔自居为止。”
附近的其余九黎后裔,也渐渐琢磨出味儿来,不由破口大骂。
这些年,成长的何止是姜黎,他的族人们,也都跟着成长起来,真正肩负起天骄之名,每一个拿出去,都能独当一面。
所以,姜黎能想通的事,他们自然也能相通。
“查!”
“传信给朝歌,让人去查,这些妖蛮是怎么进入人域的,又是谁放他们进来的。”
“查到之后,直接昭告天下,号令天下诸侯共伐之。”
“事已至此,多说不用,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把隐藏在人族的奸细,全都揪出来再说。”
姜黎本来也想说几句狠话,但又觉得这没意义。于是,他岔开这个话题,重回正事之上。
人域有九州结界守护,防外而不防内。也就是说,若无人域自己人允许,任凭妖蛮实力通天,也是无法踏进人域半步。
现如今,大量妖蛮涌入人域,前来相助有苏国。显而易见,必然是人族内部出了问题,有诸侯偷偷打开九黎结界,放妖蛮入内。
至于为何不是有苏国放开的,原因很简单,早在百余年前,有苏国就被大商派人盯着了。若是他们私自放妖蛮进来,大商不可能不知道。
眼下大商不知,那只能是别的诸侯出了问题。
“这件事肯定要查,但东夷一脉与蛮黎一脉的事,君侯还没说怎么解决呢。”
黎风先是按照姜黎的命令,通知朝歌方面调查此事,然后就先前之事,继续朝他问道。
“还能怎么办,他们把我们当成仇寇,我们自然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蛮黎背叛人族,为我九黎之耻,没见到也就罢了,若是在战场中遇见,不要留情,直接斩杀就是。”
“至于东夷一脉,还是按照原先的计划,让他们自己动手清理门户,然后再慢慢料理他们。”
姜黎无奈的说道,这两家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也没什么好名声了,所以行事无所顾忌。
但姜黎不同,他乃人域公认的贤者,堪比古之圣贤的人物。所以,他很在意名声。
而受制于名声,哪怕蛮黎一脉与东夷一脉做得再过分,姜黎对他们,也不能像对待敌人那般残酷。
谁让他们与姜黎一样,皆是九黎后裔呢。世道就是如此,鼓励亲亲相隐,亲人犯错,你包庇他,非但不会受到指责,反而会得到赞扬。
相反,你若大义灭亲,那非但不会得到赞扬,反而会被人指责无情,过于冷血,风评日益败坏。
为什么要提倡大义灭亲?一直强调大义灭亲是正确的?不就是因为在社会层面,这是为人所鄙视的,所以才要强调其正义性、合法性。
与风气相驳的,才需要格外强调。
“哎,西伯侯屡屡被我以名声所制,感受大概就是如此了。”
姜黎此刻,总算是明白,为名声所累是什么感觉了,行事很不自由,不能像往常那般随心所欲。
他要是无名之辈那就好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可以把众人的指责不当回事。
但可惜,他与西伯侯一样,都是人人敬仰的贤者。正因如此,他才要格外看重名声,不能使其有半点污点。
所以,姜黎决不能主动对东夷一脉与蛮黎一脉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