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俘虏太多,放还是杀?
周围众将皆哭泣,
宁古塔副都统萨尔哈将这一截辫子塞进怀里,翻身上马。
忍不住扭头问道:
「都统,你还有什麽话要转告皇上?」
海兰察沉默整理箭矢,说道:
「告诉皇上,南方要变天了!我大清若不变革,恐危矣!」
萨尔哈眼眶通红,郑重地一拱手~
扬鞭催马,带着残部1800骑向北狂奔。
……
吴军了望车发现。
并禀告给不远的主帅——林淮生。
林淮生无奈,没有骑兵就不可能留住远遁的清军马队,只能寄希望于他们渡河的时候多淹死一些。
不过,
战场压力也减轻了一分。
他抽出佩剑:
「中军前移,围歼索伦,击杀海兰察。」
在场吴军皆欢呼雀跃,士气冲天。
前方2里,
甲士营打头的「品」字军阵和索伦兵已经交锋了。
生死关头,
索伦人爆发出野人的凶悍,疯狂倾泻各种箭矢。
但碍于甲士营后面两个火枪方阵的威胁,他们不敢过于接近~
若重箭近距离射脸,吴军的面罩根本挡不住。
但隔着三四十丈,箭矢威力就小多了。
走在第1排的全甲士兵步伐稳健,任凭箭矢打在甲胄表面,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
鼓点沉稳,士兵在面罩后大吼:
「杀,杀,杀。」
……
海兰察侧耳倾听了一会西边战场的炮声,这才想起是李久霖的炮队还在坚持作战。
电光火石间,
他连忙修改命令:
「和炮队汇合。」
索伦残兵千馀骑跟着他的军旗乌泱泱地跑向西边。
林淮生目睹,长长舒出一口气,露出了今日的第一抹微笑。
「天佑吴国,海兰察死定了。」
他最害怕的2种情况没有发生。
在长江和大运河两条入江河道之间的这块广阔交战区域,
如果海兰察放风筝,打又不真打,跑又不跑远,吴军步兵会头疼。
如果海兰察孤注一掷,先跑去东大营干掉几百守军,一把火烧了辎重。虽然无法改变战局,可会造成吴军接下来的补给困难,必须大肆掠夺江北百姓口粮。
……
而现在,
海兰察率残部和炮队汇合,互为犄角打防御战。
慢性死亡罢了~
西水道的浮桥被吴军堆积了纵火材料。
只要清军突围,一把火焚毁即可。
然后,李二狗麾下的混成营可专心用2磅炮封锁唯一的渡河通道——石桥,那一幕想必阎王来了都觉得此子造孽,大西王重生都感慨后生可畏。
……
副将李久霖刚脱掉棉甲,扔掉值钱佩饰,就望见了海兰察的马队呼啸而来。
他颇惭愧:
「下官~」
海兰察不以为意,口气平淡:
「败了,今日大败,无可挽回。李大人你若想走我不怪你,往北走吧,我记得你会游泳?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谢都统。」
只穿粗布内袍的李久霖深深拱手,低头快步往北走去。
身后,
海兰察阴森森的盯着他的背影,
从撒袋内抽出一支月牙铲箭,搭上弓弦,拉满~
咻,
箭如流星,直接把李久霖的脖子切断,尸体扑通倒地,断口呲呲喷血。
……
「绿营的弟兄们,杀1个够本,杀2个赚一双。留下吧?本官海兰察带你们死战。」
果然,有人撒腿就跑,想做逃兵。
海兰察冷笑:
「放箭。」
四周散开站立的索伦兵,纷纷张弓搭箭,瞬间从背后把十几个逃兵逐个射杀。
剩馀炮手胆寒,忙回到炮位。
「装填火药,不许擅自开炮。我要让这里成为吴军的万人坑。」
海兰察望着三面合围过来的吴军,
立下毒誓,要在临死前给吴军造成足够惨重的伤亡。让自己的名字成为江南寡妇的梦魇~
……
第1军团丶第2军团丶近卫军团丶第1派遣军摩拳擦掌,纷纷请缨,想摘下今日最大的桃子。
林淮生望着这些激动的军官,露出了一抹难得的微笑:
「诸位,你们饿不饿?」
「啊?」
众人傻眼。
下一秒,就有人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颇为尴尬。
「这仗打了大半天,大家都饿了,想必那边的清兵更加饿了吧?」
听了这话,
军官们眼睛发亮:淮生,你踏马的发现了盲点。
林淮生语速中等,开始调兵遣将:
「天赐良机,围而不攻。」
「第1道命令,伙夫开火,让士兵们吃饱肚子,以逸待劳。」
「第2道命令,派快马赶上正在追击溃逃绿营的第1军团,他们的任务是尽可能杀伤清军溃兵,沿途可就食于民。追击至第3日中午,立即返回在扬州汇合。」
「第3道命令,近卫军团抽调1个营向东追击淮西新军残部,投降免死,顽抗击毙。」
「第4道命令,收拢降兵,就地看管。」
「第5道命令,第1军团剩馀兵力吃完饭后全体开拔,速破扬州。先行劝降。」
……
风依旧很大,但是相比巅峰确实小了很多。
吴军不紧不慢地在四周布防,填补包围圈空隙,将各类火炮加强至一线步兵。
海兰察站在炮车上,
望着四周拉开距离,原地坐下开始歇息的吴军。
等~
1刻钟,2刻钟,吴军依旧平静。
「都统,他们在吃饭。」
海兰察一阵眩晕,坏了,怎麽忘了这一茬。
被人围困在空旷地里,身边没有一颗粮食,越等越饿,越等越没力气。
再僵持2个时辰,
怕是自己这边的族人饿的连弓弦都拉不开。
瞬间,
他的后背全是冷汗。
「卑鄙丶无耻丶阴险的江东鼠辈。」
……
骂归骂,决断需要赶紧下。
等下去是慢性死亡。
海兰察望了一眼天际,预计距离太阳下山至少1个半时辰,距离天色全黑也许有2个时辰。
突然,
1名须发皆白的族人扑通跪地,眼含热泪:
「都统,给部族留点骨血吧。」
「是啊。」
他苦苦哀求,甚至咚咚磕头。
索伦本就人丁稀少,2000馀青壮被徵召至万里之外的江苏打仗,真的是咬牙凑出来的。
海兰察难得的心中酸楚,他当然知道索伦人丁稀少是实情。
屠夫也动了恻隐之心,
他扶起老汉,低声说道:
「挑200个年轻强壮的,没病没伤的,找机会掩护他们突围出去。能冲出几个算几个。」
「谢都统仁慈。」
……
天色逐渐暗沉,远处飘来食物的香味。
清军饥肠辘辘,严重者甚至手脚无力,狂出虚汗,眼睛发绿。
海兰察强忍饥饿,只觉胃里泛酸。
突然,
他的眼睛死死盯住不远处一个看起来精神已经崩溃丶倚着火炮丶坐在地上的年轻绿营兵。
一个邪恶的想法开始发酵。
只犹豫了十几息,
他蹭的拔出佩刀,起身走过去,乾净利落地抹了那表情呆滞的绿营兵脖子。
动脉血液噗噗向外喷涌,随即被乾涸的土壤吸收。
周围人麻木的看着这一幕,却不知何意。
接下来的事就突破了人类的底线。
海兰察挥刀劈砍,大卸八块,然后捡起一根长矛挑起其中一块~
走向了火堆!
……
绿营兵看呆了,不知是谁发一声喊:「快跑啊。」
随即,
内部冲突陡然爆发。
索伦人刀劈枪挑,控制了局面,满地都是绿营炮手的尸体。
夜幕下映照着一群恶鬼狰狞的嘴脸。
海兰察拎着刀,
望着这些瑟瑟发抖好似小鸡仔挤在一起的幸存炮手:
「你们一起吃,吃饱了明天陪着我们一起血战。」
夜幕降临~
吴军吃的饱饱,一半人休息一半人戒备。
接近子时,
苗有林心中不安,出帐望着5里外安静的清军大营。
皱眉道:
「伱说他们这会在干嘛?」
郑河安摇头,他也觉得清军那边有点安静的可怕,不符合常理。
……
「老郑,那些降兵明天要纳投名状的。」
「我知道!」
俩人沉默不语,各怀心思。
清廷组建的5万淮西新军,死伤过半,12000馀人做了俘虏。
还有数千残兵在庐州人刘黄通的率领下,偷营未遂。
东大营的守军依靠工事用火枪和大炮打出了不错的战绩。
之后,
又有奉命增援的近卫军团1个营闻讯赶至。
刘黄通部大败,丢下了几百具尸体。
1艘水师火力支援舰藏在芦苇荡里,在溃兵泅渡时才划桨驶出,向四周疯狂倾斜霰弹,反覆碾压。
东水道打成了红河~
河面上漂满了尸体。
刘黄通负伤,仅带500馀人狼狈渡过东水道消失在了夜幕中,没来得及下河的数百人立马弃械,跪地做了俘虏。
……
郑河安想的是,
明天投名状的难度不大,清军饿了一天一夜,个个好似软脚虾。
苗有林想的是,
这麽多的降兵,若是集体编入第2军团还得了?不可能的事情。
释放?
那清廷只要收拢残兵,立马又是一支成熟的军队。
放又不能放,用又投鼠忌器。
当晚,
苗有林辗转睡不着,跑去了中军大帐。
说出了他的担忧~
一向不苟言笑的林淮生对他罕见的客气,主动倒了一杯茶:
「苗大人,你的顾虑很有道理。有什麽具体的想法吗?」
「下官建议甄别。凡是不愿献上忠诚的,那就只能~」苗有林停顿了一下,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不能放走。」
……
次日黎明。
太阳刚刚跃出海面,吴军这边炊烟缭绕。
士兵们吃饱喝足。表情轻松,准备摘果子。
饿了一天一夜,清军这会只怕弓箭都拉不开了~
了望车上的了望哨伸长了脖子,直勾勾的望了半天。
犹豫了好久,他决定顺着杆子溜下。
「报~清军似乎没饿着。」
「什麽?」
军官不敢大意,连忙层层上报。
林淮生站上马鞍拉开千里镜望了一会,陡然色变。
咬牙切齿道:
「他妈的,海兰察这个妖将,他们吃的是同伴的~肉。」
在场众人目瞪口呆,直觉根根汗毛竖起。
「甘长胜。」
「末将在。」
「你节制第1派遣军,督战降兵进攻。」
「遵命。」
「苗有林。」
「下官在。」
「你率第2军团督战。混成营的速射炮暂时编入军法队,凡是不服从军令的降兵,就地格杀。」
……
「林帅,我呢?」
「给你1刻钟时间说服降兵,凡是愿意加入我军的,立即出营列队,准备做围歼清军的先锋。」
郑河安一拱手,就跑去了俘虏营。
他很焦急,很不希望杀老乡。
江苏人是假老乡,皖北人是真老乡。
「老乡们,大家之前是各为其主。从今天起凡是想跟着我老郑乾的,都站出来。干掉那边的清军,就算你们纳了投名状。」
俘虏营内上万青壮集聚,不得不防。
营地背靠河道而设,三面由一道浅壕和一道矮墙环绕,炮口对准营内。
看管俘虏需要兵力,喂饱他们也需要人力。
而吴军现在机动兵力捉襟见肘~
林淮生急切的需要将麾下所有兵力分成数十股,扫荡淮河以南。
一则尽可能破坏清廷的基层统治,
二来亟需补充战争消耗。
说的直白点,就是:杀人丶抢(士绅)钱。
陛下再三叮嘱自己,战后一定要扩大巩固成果~
军事胜利只是一半,扫荡淮南才是另一半。
……
打过仗的将官都心知肚明:
俘虏,就是隐患。
大军四散扫荡,上万的俘虏待在后方,万一来个暴动,说不定能把逆风局玩成顺风局。
军队和百姓不是一回事。
李郁私下和各重臣丶各军团指挥官都强调过一点:
组织的力量!
高度组织的1万人,即使手持冷兵器,亦可横行数省。
没组织的1万人,就是1万个会吃饭会干活会说话的苦力罢了。
为了让这些心腹明白,
李郁甚至用明末和宋末举例,区区十几万人部族的女真和后金为何能够完成蛇吞象?
就是高度组织力!
心腹骨干们听了,皆默然,对陛下的英明睿智佩服的五体投地。
……
沉闷的号炮声响起~
第1派遣军的炮灰们从昨日的巨大伤亡中恢复了些许士气,都知道要赢了。
酒肉和女人,呼之即出。
张老三感慨:
「娘的,居然轮到咱爷们当督战队了?1营的弟兄们,规矩不用我多说了吧?」
「三哥放心,规矩我们都熟。」
「督战就是杀人,看不惯就杀呗。」
残馀的百十号兵丁吃饱喝足,披挂完整。
一场大战下来,他们的兵甲损耗严重。
好在吴军后勤给力,缺损的盔甲和长枪全部换新,穿烂的军靴也可以以旧换新。
离开江西战场,抵达江北才恢复到6000人编制的第1派遣军。
如今全须全尾的只剩下2000人,还有几百号伤员在大营里躺着等待命运的判决~
男人的友谊很简单。
虽然之前大家相处的不太融洽,可一起扛过枪流过血之后就算过命兄弟了。
第1派遣军内部,
新兵和老兵之间的隔阂神奇地消失了。
大家融洽的打成一团,有说有笑,摩拳擦掌,准备镇压更新的新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