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宅邸后,江夏依旧延续了之前对陈洁仪的态度,即使她后面气消了,悄悄从书房里溜了出来,怯懦懦地给江夏打招呼,江夏仍变本加厉地忽视她的存在。
陈洁仪本就委屈,江夏姐对她这副态度以后,仅仅一个上午,宅邸的其他人也逐渐冷淡了她,令她苦不堪言。更过分的是,江夏直接让程羽搬到宅邸住,住哪里不行,江夏偏偏执意要和程羽同床共寝,只要能推动和墨林集团的合作,徐寅当然是欣然接受。
没有人问过陈洁仪的意见,直到老梁把她的个人物品清到二楼的书房,又支起一张简易床后,陈洁仪才知道程羽已经鸠占鹊巢,霸占了本属于她的位置。
梁少若把李春霞阿姨的俩孩子都搬到了他的卧室,把书房留给了她。
“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陈洁仪拦住了梁少若质问道,但他完全不理会她的哭诉,面无表情地推开了她。
“这是徐先生的安排。”
一切收拾妥当后,陈洁仪被扔在了书房,她伏在堆满设计图纸的书桌上,望着被锁上的门,听着楼下程羽和江夏的欢声笑语,她瑟缩着身子,无声的泪顺着脸颊滑落,在成堆的图纸上晕染。
一股被抛弃的绝望感油然而生,性格使然,她很难记恨别人,陈洁仪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也只是和江夏赌气,只要江夏主动给她道歉就好,但她最终等来的,是江夏的彻底疏远。
过去的心理痼疾让她本能地畏惧这种被疏远感,而被疏远就意味着安全感的丧失。早在国外求学的经历就让她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当时的陈洁仪由于家里供养她的条件有限,为了维持日常开销,她不得不同时打两份工。这让本就不善交际的陈洁仪更加疏远了与同学间的距离。
漂泊异乡近五年,她没有一个说得上真心的朋友,陈洁仪只能独自忍受餐馆老板的非礼、地痞流氓的种族歧视,以及父母不解的目光。
她也想要倾诉,但她平凡的长相、蹩脚的英语以及不主动的性格无法让她融入当地的社交圈,他人但凡一个不经意间帮助到她的举动,都能让她半夜在被窝里感激涕零,对于陈洁仪而言,社交是矛盾的,她既因担心不合群而越来越惧怕与陌生人交往,另一方面又因为渴求安全感,时时刻刻盼望着有人能够关心她。
重压之下的这种矛盾愈发严重,最终演化成病态的痼疾。
原本,冥冥中她和江夏的相遇给陈洁仪的世界带来了一丝曙光,如今这份曙光已日薄西山。
陈洁仪的表现都在江夏的预料之中,但她现在无暇顾及,吃过晚饭后,江夏拉着程羽出门遛弯。
二人的情感在两天内犹如火箭般腾飞,程羽紧紧拉着江夏的手,漫步在沐浴斜阳的街道上。
江夏忽然把手缩了回来,一脸神秘地看着程羽,程羽以为江夏又要考验他,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
但没想到,江夏只是绕到另一侧,轻抚他受伤的肩膀。
“还疼吗?”
“好多了。”第一次被江夏关心,程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医生说虽然是刀伤,但没有伤筋动骨,并且你第一时间包扎处理得特别到位,基本无大碍。”
“诶,你怎么知道是我救的你?”
“是程墨林那老东西告诉我的,他还说要不是你晕过去了,他好歹要和你聊几句。”程羽对他爹的称呼很是不客气,但说着说着又有些脸红。
“那老东西半夜还偷窥我,他早就知道你是谁了,还说让我好好把握机会什么的...”
江夏差点没绷住,程墨林在明知她有可能是绑架他儿子的嫌疑人的情况下,依旧为了把他拐回“仕途”大费周章。
也幸亏陈洁仪关键时刻又进入冬眠状态了,江夏才没有露出马脚。
F市有一条环城水系叫民心河,民心河河道就在宅邸不远处,不知不觉间,他们就走上了跨越民心河的石桥。
江夏忽然停在石桥的路灯下,天色已晚,柔黄的灯光晕染溟濛夜色,江夏俏丽的脸庞在明暗交错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话说,你有没有想过,我才是真的凶手呢?”
“又是在考验我吗?”程羽渐渐对江夏的PUA得心应手。
但这次,江夏的神情却异常认真。
“我说的是真的,倘若我故意把你带到中心文化广场,故意让你去根本不存在的西点店,故意安排两个打手在你上楼的时候把你打晕,又为了威胁程墨林先生,故意拿砍刀砍伤你的肩膀——你有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呢?”
程羽愣住了,江夏坚定的眼神中时刻传达着她没在说谎,但这怎么可能呢?
“你...你干嘛要绑架我嘛,要是绑架了我...又干嘛要救我。”
“所以——你会坚定地相信我没有害你,对吗?”
程羽愣了片刻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当然了。”
听到程羽的保证后,江夏嫣然一笑,在程羽眼中,她的笑融入夜色,也变得愈发朦胧,如同梦境般恍惚着,他以为是他通过了考验才笑的,在这种微妙气氛的烘托中,他不由自主地向前,想要抱住江夏,她却出乎意料地向后退了一步,背靠在石桥的栏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