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是厕所,这边是你的床,你要是困了就先躺下,我去给你找找还有没有被子,饮水机里有热水,但因为马上要到期了,淋浴已经不出水了,这么晚了应该没必要洗澡,你凑合睡吧。”
程羽耐心地介绍着,从柜子里翻出另一床被子。
“好在老秦今天回家摸鱼去了,要不你还得听他打一宿的呼噜。”
然而田月瑶却不为所动地坐在沙发上,歪着头一脸困惑地看着程羽。
“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你不是离家出走的吗?不过这么晚出来的确不安全,是和家长吵架了吗?说实话我也只在网上见过离家出走的事件,在现实中见到还是头一次。叔叔我呀,也有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闺女,见到你在车后座上无辜的神情,我就想起我女儿,一想就心疼,不过看你这样子应该不着急回家,现在这里借宿一宿吧,有什么事和我说就好。”
田月瑶懵了,这都哪跟哪啊,不过她低头看见茶几上东倒西歪的啤酒瓶,才注意到程羽昏昏沉沉的神情。
原来这家伙喝多了,怪不得说话驴唇不对马嘴的。
“叔叔,我不是来和你说这些的,外面出了那么大事,你却有闲心躲在这里喝酒,合适吗?”
“你也喝一杯!”程羽二话不说给田月瑶开了一瓶。
“出?出什么事了?嗐,不过就是我的工作室破产了嘛,破产的流程都走了半年多了,我不习惯也都习惯了,况且人家不是说‘偷得浮生半日闲’嘛,好不容易找到个没人打扰的地方,为什么不享受享受呢?”
微醺的程羽脸上洋溢着微笑,虽然他胡子拉碴地,说话也很幼稚,但不知为何,田月瑶觉得这样的程羽反而是最令人安心的。
“叔叔,那工作室破产之后,你就打算这么一直颓废下去吗?不想...再努力些什么?”
“努力?有什么可努力的,在那个糟老头子眼里,我只有继承他的衣钵这条道是正路,其余的全都是歪门邪道,我用了整整十年想要证明我程羽也是一条汉子,不依靠他也能打拼出自己的事业,可现在呢,你看,我输得太彻底了,什么也没剩。或许等那糟老头子死了,我才能找到自己真正存在的意义吧。”
倘若过去的田月瑶听见如此哄堂大笑的话,铁定会讥笑嘲讽一番,但现在,这是她能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你说对了,那老头子不久就要撒手人寰,你获得自由的机会来了。”
程羽哈哈大笑:“你胡说什么呢?那老头子身体好得很,身上一点毛病也没有,要是在这样颓废下去,我估计我都得走到他前头。”
田月瑶绛唇微扬:“叔叔,你最近应该是太忙了,没时间去看望他吧,据我所知,医院已经给他下达了住院提醒,程墨林先生如今卧病在床,罹患了包括哮喘在内的十几项慢性病,身体早就大不如前,但由于工作压力的关系,他始终坚守在董事长的岗位上,一直没有遵从医嘱住院治疗,再这样下去,他的身体机能只会进一步恶化,恐怕——命不久矣。”
显然田月瑶的话刺激到了程羽,他怔了怔,酒也醒了大半。
程羽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半晌后忽然吐出一句话。
“不,不对,他的身体怎么会恶化得这么快?一定是有人在害他!”
没想到醉酒状态下的程羽反而能做出准确的判断,田月瑶以此为契机逼问。
“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你们父子俩之间有嫌隙,但夫妻都床头吵架床尾和,何况你们血浓于水;他再怎样桎梏你,也毕竟是你父亲,难道你忍心他就这样被人不明不明白地害死吗?”
“不忍心,怎么可能忍心?”程羽站起身,歇斯底里道。
“我曾发过誓,必须在他有生之年,让他亲眼见证他的儿子不需要他的帮助,也能创造出一番事业!怎么可能任由他抱着固执和偏见不明不白地死去!”
程羽脸颊泛红,涨红了的脸充斥着汹涌澎湃的激情。
“那糟老头子在哪里?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微醺状态下的程羽完全忘却了他和田月瑶之间的隔阂,一路上他坐在出租车后座上,不住地和田月瑶倾诉他这十年来的艰辛。
虽然这段故事她已站在不同视角领略过无数遍,但这是田月瑶第一次听到程羽的心声。
“其实我也无数次质问过自己,牺牲十年的青春,舍弃和妻子女儿相伴的时间,仅仅是为了赌气般虚无缥缈的梦想,这样真的值得吗?”
说到这里,田月瑶本以为程羽要嚎啕大哭一番,没想到他却笑出了声,那肆意的笑容中饱含不羁与坦荡。
程羽:“但无需遍布F市的家装作品,无需那些共同奋斗的美好回忆,仅仅是他人的一句赞扬,我就心满意足了,回顾这十年,我才发现,我追求的理想不过藏在他人的赞扬声中,现在的我看似失败,但也该心满意足了。”
田月瑶默默点头:“是呀,人生不可能一成不变,总该翻到新的篇章...”
她猛然间意识到,回溯系统似乎给了她一个人生可后悔的机会,一次又一次的回溯,让她达成最优解,她曾无数次怀疑自己是否偏离了初心,但听罢程羽的倾诉,她忽然意识到是否完全遵循初心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