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一战,薛楚玉将军不幸战败,因此被贬了官。”萧珪道,“薛嵩想要子承父业并为父报仇,但一直投效无门。于是他急于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于是就想到找你这位天下名将一较武艺。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王某明白了。”王忠嗣淡淡一笑,“看来最近军队里被贬了官的人,还真是不少啊!”
萧珪有点好奇,“除了薛楚玉,还有谁?”
王忠嗣笑了一笑,伸手朝自己指了一指。
“你?”萧珪惊讶道,“你刚刚才立下大功,圣人点着军功薄亲自将你提拔起来的。你怎么可能也被贬官?”
“一言难尽。”王忠嗣面露一丝苦涩之情,摇了摇头,“若非是被贬了官,我又怎会离开洛阳,来了长安?”
萧珪不由得皱了皱眉,看来王忠嗣和薛楚玉还真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了。
于是他问道:“王将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忠嗣想了一想,起身拿起坐蒲将座位移得离萧珪近了一些,小声说道:“前番我立下大功被圣人提拔升官之后,便引来了一些人的嫉妒。尤其是现在,河西与陇右的节度军镇,可能会要进行一些人员重组,将会出现一些重要军职的空缺。于是就有了许多人盯着那些职位,开始钻营。
王某不才,曾先后追随于信安郡王与宰相萧公,在河西与陇西一带征战,立过些许微功。在那一带,王某也算小有名声,多少也曾结下了一些人缘。于是就有人怀疑,王某会趁机谋夺河西与陇右两大节度的高位。”
萧珪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问道:“于是就有人对你下了黑手,污告于你?”
酒肆里的气氛越加热烈,薛嵩都快要与胡姬搂到一起,贴面热舞了。
但王忠嗣的表情却有些苦涩。
他无奈的苦笑了一声,说道:“王某被贬官,倒也算不得别人污告。那些罪名确有其事,王某全都主动承认了。”
“什么样的罪名?”萧珪问道。
“贪墨战利品,中饱私囊。”王忠嗣答道。
萧珪皱了皱眉,“这可是极其有损将威与名声的一件大事。你怎能轻易就给承认了?”
“不承认不行。”王忠嗣淡然道,“因为王某确实犯下了这些事情。证据十分确凿,他们并未污告。实际上,王某几乎是公开的干了这件事情。”
“为什么?”萧珪更加不解,“你可别说,你是因为缺钱花?”
王忠嗣双眉紧拧沉默不语,拿起一杯酒来,满饮了下去。
萧珪见他并未回答,于是道:“抱歉,萧某不该问得这么多。”
“不。”王忠嗣连忙道,“萧先生不要误会。王某并非有意隐瞒,而是尚未想好,该要如何开口来说?”
萧珪心想,其中可能会涉及到一些军政敏感。
于是道:“王将军若是觉得不妥,我们就不聊这个话题了。”
王忠嗣摇了摇头,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小声说道:“郁标川一战,我虽率军大胜,但与我同行的袍泽弟兄,也有不少阵亡疆场。他们家中都有妻儿老小,他们一死,家中便失了顶梁大柱,往后的生活必然变得十分艰难。所以我就私下贪墨了许多的战利品,分给了他们的家人。”
萧珪说道:“难道朝廷和军队,对这些阵亡将士没有抚恤吗?”
“这便是问题之所在了。”王忠嗣凑得近了,声音压得更低,说道,“按理说,阵亡将士必有抚恤。但真正能够落实下来的,又能有多少人呢?就算所有人最终都能落实下来,往往也需耗费大量时日。在此期间,那些英烈家属该要以何为生?……不知萧先生有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家,因为家中男丁阵亡疆场而举家断了生计。然后一家孤儿寡母的生活变得十分困顿,甚至流离失所,卖身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