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笑了一笑,“仙翁又在嫌弃了?”
“贫道不敢。”张果老稽首施了一礼,说道:“自进宫之日,圣人一直盛情款待。贫道感铭肺腑。实则是,前些日子在外面吃得太多也饮得太饱,当真是一点都送不下肚了。”
李隆基顿时笑了,“朕早有耳闻,仙翁修炼辟谷之术多年,既能数月不进水米,也能一日食下百人之饭。此事莫非当真?”
张果老淡然一笑,“传闻,终究当不得真。”
李隆基的好奇之心更盛,便问道:“朕想请问,仙翁可否告知于朕,仙翁离宫数日吃得太多也饮得太饱,却是去了哪里?”
张果老呵呵的笑了一声,“老地方。”
李隆基不由得皱了皱眉,“又是轩辕里,萧珪家?”
“正是。”张果老点头。
李隆基朝后仰了一仰身子,笑着吁了一口气,“莫非萧珪家中的饮食,当真胜过宫中御膳百倍有余?”
“非也。”张果老说道,“只是老道有些怪癖,向来只喜欢吃些,与老道有缘的食物。”
李隆基皱了皱眉,“莫非朕与仙翁,没有缘份?”
“倘若无缘,贫道现在也就不会在与圣人对弈了。”张果老说罢,随手下了一子。
李隆基往棋盘中一看,愕然怔了一怔,随后叉手一拜,“仙翁棋术精湛非凡,朕又输了!”
“承让。”张果老淡然一笑轻扬拂尘。
李隆基虽是输了,却兴味更浓,亲自动手去收拾棋子,“仙翁,我们再来一局。”
张果老微笑道:“圣人求败之心,为何如此之浓?”
李隆基不以为然的呵呵一笑,说道:“仙翁所言不差,朕就是在全力求败。”
“为何如此?”张果老问道。
李隆基说道:“因为宫中与朕对弈之人,无不各怀心思,胜负之间颇有猫腻,往往令朕乏味。唯有仙翁随心所欲不拘一格,朕每与仙翁对弈。虽屡屡惨败但无不酣畅淋漓。这才是棋之本味,朕酷爱之!”
“敢于败,则勇于胜。”张果老淡然道,“圣人,真乃人间伟丈夫!”
“仙翁过奖。”李隆基淡然微笑,说道:“朕只想在有生之年,将一位帝王能做的事情,做到极致。”
张果老摇了摇头,“世间事,无极致。”
李隆基道:“胜尧舜,过贞观,可称极致否?”
张果老仍是微笑摇头,“世间事,无极致。”
李隆基皱了皱眉,“那朕究竟要做到怎样,才能算是做到了极致?”
张果老仍是摇头,却不说话了。
李隆基有点郁闷,叉手一拜,很恭敬的说道:“弟子隆基,肯请仙翁指点迷津!”
张果老仍是只说了那一句,“世间事,无极致。”
“弟子不懂。”李隆基仍是拜着,说道,“还请仙翁详解。”
张果老说道:“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万物。以无极而至太极,世间奥妙不过如此。”
李隆基面露苦笑之色,“仙翁,这些经书上的文字,弟子早已熟识。只是其中的道理,弟子一直半知半解。还请仙翁教我?”
张果老说道:“道理其实早已摆在那里。能不能参悟,并非在于师者,而在于个人。”
“看来弟子,当真是愚钝了。”李隆基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弟子如此冥顽愚钝,肯请仙翁收我为徒,予以点化,予指迷津!”
说罢,李隆基就对着张果老,恭恭敬敬的拜倒下来。
有唐以来,李家皇室的子孙,拜著名的道士为师修习道学,是习以为常之事。当然,他们既不用出家也不用成天做一副道士的打扮,仅仅是多了一个“道士”的身份而已。简而言之,就像是“业余兼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