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笑容之中带着温柔。他说道:“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们的女儿都已经十六岁。”
“是啊,陛下……”武惠妃的眼圈儿又红了。
咸宜公主静静的听着,脸上尽是好奇的神色。虽然她从小就在父母身边长大,但就像大多数的孩子一样,咸宜公主一向都忽略了,原来父亲和母亲也曾年轻过。他们之间,也曾发生过许多的故事。
“落衡,你还记得你十六岁那年,最怕的是什么吗?”李隆基问道。
武惠妃眨着眼睛寻思了片刻,说道:“当然是禁严的宫禁,残酷的劳作,还有恶毒的宦官。”
“不对。”李隆基摇头。
武惠妃略觉奇的皱了皱眉,“陛下,臣妾记得很清楚。当年,此三者让臣妾日夜惶恐不安。”
李隆基说道:“如今,森严的宫禁、残酷的劳作与恶毒的宦官仍旧存在。为何,你却不怕了呢?”
武惠妃眨了眨眼睛,“因为有了陛下的庇护,它们不会再降临到臣妾的头上。”
这时,咸宜公主小声的插了一句,“母亲,真正可怕的不是宫禁、劳作与宦官,而是失去自由。”
武惠妃微微一怔。
“咸宜说得没错。”李隆基说道:“落衡,当年你真正害怕的,就是失去自由。它会让每一个人都感觉到害怕,朕也一样。”
武惠妃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朕今天要和你谈的,也就是咸宜的自由。”李隆基说道,“你限制他与萧珪来往,强迫她与杨洄接触。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你使出许多手段,造成今日之局面。且先不论,罪与不罪。你当真就这么渴望,剥夺咸宜的自由么?就像当年,你所面对的那些恶毒宦官一样?”
“陛下!”武惠妃惊愕的抬起了头,“臣妾身为人母,可全都是为女儿好!那些恶毒的宦官,他们,他们……根本就不把臣妾当人看哪!臣妾哪能,与之相提并论?”
咸宜公主又低下了头,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喃喃的念叨,“又是为了我好……”
李隆基也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说道:“或许是朕,措词不当。但你确实剥夺了咸宜的自由,并由此引发了许多的麻烦。你可曾反思过?”
武惠妃皱了皱眉低下头,“臣妾知罪。”
“现在不是论罪,而是反思。”李隆基说道,“咸宜最我们最疼爱的女儿,我们一直都想把最好的东西给她。可是现在,她却十分痛苦。她甚至不如我们当年十六岁时过得好。这难道,就是我们所希望的么?”
武惠妃知道自己现在,不该与皇帝争执,但她还是忍不住了,说道:“可是陛下,今时不同往日。我已不是当年的掖庭奴婢,你也不是当年的太子新君。全天下的人都在盯着圣人,盯着皇家,稍有不慎他们就会指指点点。臣妾是做错了一些事情。但臣妾的初衷,的确是为了陛下的名声着想。”
李隆基一时无语以对。他早已料到武惠妃会用这样的言辞来与自己辩驳,他也预料到了自己一定说不过武惠妃。
这样的失败,其实就意味着失望。
这也意味着,在针对咸宜公主的事情上,武惠妃初衷难改,仍要一意孤行。
李隆基叹了一口气,刚要说出一句“罢了”的时候,咸宜公主突然站了起来。
她走到堂下,拜在了父母的面前,磕了头,然后说道:“母亲,我想问一句,女儿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情,会令皇家蒙羞,会让天下人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