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珪没打算和他多绕弯子,便直接亮出了底牌,正色说道:“这是大唐的碛西采访黜置使,在向大唐的于阗经略使问话。有请哥舒将军,如实回答。”
哥舒道元的神情微微一变,连忙叉手而拜,小声问道:“真有如此严重?”
萧珪点了一下头,“有。”
哥舒道元面露惊疑之色,扭过头去眨着眼睛,小声的喃喃自语,“他不会……真的……那做样吧?”
萧珪突然沉声喝问,“谁?怎样?”
哥舒道元几乎被吓了一弹。他转过脸来看向萧珪,发现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明亮和犀利。
这气势!……
哥舒道元终于体会到了,州县官吏面对御史钦臣时,最该有的那一种紧张压迫之感。他情不自禁的干咽了一口唾沫,说道:“我也只是猜测,算不得什么证据。”
萧珪说道:“这我明白。我一定认真调查,据实而论。绝对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之人。”
哥舒道元皱了皱眉,说道:“萧元帅,我想提醒你一下。我朝对待蕃属之国,一向都用羁縻之策。所谓羁縻之策,羁者……”
萧珪冷冷一笑打断了他的话,说道:“羁者,马络头也;縻者,牛之靷(音‘引’)也。羁縻政策,是我大唐对待蕃属国的常用国策。羁縻之原意在此引申为牵制与笼络。哥舒将军,我曾经是一名教书先生。但我觉得现在这种时候,特别不适合用来说教。”
哥舒道元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神情颇为尴尬。他叉手拜了一礼以示歉意,然后说道:“我的意思是,大唐对蕃属国的要求只有臣服和纳贡,从来都不会过多干涉他们的内政。类似于阗现在的这种内部争斗,每年不知发生多少次,大唐从来不会过多干涉,更加不会偏袒哪方。现在萧元帅却要带兵入城,直接参与他们的朝堂政斗。这实在是……有些欠妥。”
萧珪心中暗暗冒火,居然还在对我说教,真是有完没完?!
深呼吸了一口,萧珪忍住火气,平声静气的说道:“哥舒将军,等我回到京城,入宫叙职的时候,自会有人对我进行批评和教育。我若犯错,也自会得到应有的惩戒。但是现在,还是请你告诉我,那个人的姓名和来历底细吧?”
哥舒道元又狠狠的尴尬了一回,因为他非常明白的听出了萧珪的话外之音……要对我进行说教,那是皇帝才有的资格。
——你哥舒道元,算个什么东西!
考虑到于阗城内随时有可能发生变故,萧珪不免有些焦急,语气沉重的喝问道:“哥舒将军,为何不肯说话?”
面对御史钦差的强压,哥舒道元有些无可奈何,只得叉手一拜,说道:“他叫,迟玉道。”
萧珪说道:“此人什么来路?”
哥舒道元说道:“他是于阗王后的亲侄,现任于阗军机大臣。”
萧珪说道:“王后的亲侄,那也就是二王子的表兄了?”
“对。”哥舒道元点了点头,说道:“他从小就和二王子兄妹几人一起长大,彼此感情十分要好,于阗王也对他非常的信任。但是近年来,迟玉道与二王子因为政见不和,逐渐有了一些矛盾。”
萧珪问道:“那是什么样的政见之争?”
哥舒道元有些犹豫,心想真有必要问得如此清楚吗?
但见萧珪表情严肃,眼神更是凌厉,哥舒道元只好说道:“其实于阗的朝堂也不是铁板一块,政见之争一直都是存在的。以二王子为首的一批人主张亲近大唐,而另一批人则认为于阗过于依赖大唐,却因此得罪了其他一些强大的势力,从而给于阗带来了灾祸。这一批人的首领,就是军机大臣迟玉道。那三千拓羯骑兵,就是他主张召募而来。他希望于阗壮大自己的军事力量,这样他们就不必过份依赖大唐的庇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