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贺达干两只手同时往上一抬,饮酒,发令!
挟持着高仙芝的两名骑兵,同时拔出了腰间的佩刀高高举起。
萧珪转头看了过去,脸上笑意丝毫不减。
莫贺达干饮完了一杯酒,放下酒杯的同时,左手往下一挥。
那两名突骑施骑兵,同时挥刀,朝高仙芝猛然砍下!
萧珪咧嘴一笑,莫贺达干微微一惊。
——那两刀,全都砍了个空,并未落在高仙芝的身上!
站在萧珪身后的严文胜和秦洪,各自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不约而同的心中想道:先生和莫贺达干的这一场战争,其惊心动魄之程度,丝毫不亚于血肉横飞的刀剑沙场!
“莫贺达干,你在耍我?”萧珪突然发出了忿忿之声,“这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后果,你想过吗?”
莫贺达干淡然道:“席间无甚娱乐,权当开个玩笑。萧元帅又何必,如此认真呢?”
萧珪说道:“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玩,因为它不够刺激。所以我决定拿出一点好东西来,以增席间之娱乐!”
说罢,萧珪就朝后面扬了一下手。严文胜上前几步,将一个小木盒摆在了莫贺达干木几之上。
萧珪说道:“尔微特勒幼年之时,左手小指曾被猎犬所伤少了一小截,莫贺达干应该认得。”
莫贺达干连忙打开木盒一看,脸上顿时浮现惊怒之色,“萧珪,你竟敢……真的……!!”
萧珪说道:“我昨天说得非常清楚,日落之前见不到高仙芝,我便立刻斩断尔微特勒一根手指。以后每隔一个时辰,我会再斩一根。萧某人,言出必行。”
莫贺达干的牙齿咬得骨骨响。
萧珪说道:“莫贺达干不妨算一算时间,看看尔微特勒,还剩几根指头?”
莫贺达干嚯然起身,怒目而瞪。
萧珪却是面带微笑淡定如初,说道:“其实萧某人,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看在莫贺达干这样一位长辈,主动邀请我来饮酒的份上,我暂时只砍掉了尔微特勒一根残指以示惩戒。他余下的指头,目前还寄存在他的手上。只不过……”
莫贺达干犀利而肃杀的眼神突然散去。他又坐了下来,平静的说道:“萧元帅,想要怎样?”
“很简单。”萧珪说道:“午食之前,高仙芝必须完好无损的回到我的元帅府。这样,我的人就会放尔微特勒一马。否则,他的全部手指都将成为,府中猎犬的午餐。”
莫贺达干深呼吸了一口,扬手,“放人!”
骑兵斩断了高仙芝身上的绳索,在他的马匹后臀上拍了一刀。
马儿载着高仙芝,朝萧珪等人这边跑来。
萧珪站起了身来,看着高仙芝。
高仙芝骑在马上,也看着萧珪。
四目相错而过。
萧珪面无表情。
高仙芝又习惯性的,羞答答的转过了脸去。然后,他朝着飘扬着大唐红旗的那个方向,策马奔去。
萧珪不动声色的坐了下来,只在心中说了一句:欢迎回家,高娘炮。
高仙芝跑到了唐军轻骑兵队列的面前,看着一面迎风飘扬的火红大旗,突兀的停住了。
就像是每一个浪迹天涯的游子,都会发疯的思念家乡一样。当高仙芝真正回到他朝思暮想的大唐军队之时,却有了几分近乡情怯之感。他甚至有一点不敢相信,这分明只能出现在梦境中的一幕,竟然在他眼前,成为了现实……
脸皮和眼睑,都在轻微的抽动。高仙芝几乎拼尽了所有的力量,才算控住了自己的眼泪——‘我高仙芝就算去死,也不能当众哭鼻子。否则,我又要被萧疯子耻笑为娘炮!’
来瑱举着一面青色的三角旗,骑着马儿朝高仙芝跑了过来。看到熟人来瑱,看到那一面熟悉的青色三角旗,高仙芝的眼神越发呆滞。
来瑱跑到高仙芝身边,将手中的旗帜朝高仙芝手中一递。
高仙芝呆呆的看着旗帜,没有去接。
来瑱硬将旗帜塞到了他的手里,“拿着,你的飞蛾旗!”
高仙芝看着旗帜上的那一只,绣得并不十分漂亮的飞蛾,喃喃低语:“如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吝……萧疯子好像是这么说过。”
来瑱抱拳一拜,“欢迎回家,高将军!”
唐军将士们全体高举刀枪,以示敬意。
“家……”高仙芝呆呆的看着来瑱等人,“父亲没了,拨换城也没了。我还有家吗?”
来瑱说道:“与子同袍,与子同仇;与子同泽,与子偕作。同生死、共患难,如此可称弟兄乎?”
高仙芝点头,“袍泽,即弟兄。”
来瑱说道:“老父虽去,弟兄犹在。高将军,何谈无家?”
高仙芝轮了轮眼珠子,“我突然觉得,你说话的语气,很像那个乡间塾师。”
来瑱不由得笑了,“高将军只想着萧元帅一人,却对我们这些袍泽弟兄,全都视而不见。这公平吗?”
高仙芝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对着来瑱等人抱拳而拜,“多谢少将军!……多谢,弟兄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