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瑱是既愤怒又无奈,只得叹息了一声,说道:“其实我阿爷,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了。要说患了哪样大罪,倒也不至于。顶多就是……或有一些失职之处。”
萧珪拧眉沉思了片刻,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仗还没有打完,上面就有人急着想让安西大都护,更换一个心腹之人上位了。非如此,不足以窃取安西之战的胜利果实。随后便是大家一起升官发财,彼此互为歌功颂德。一切水道渠成。少将军,你说是么?”
来瑱又叹息了一声,“萧御史是个大明白人。但某些话语会有犯忌之嫌,你我心知即可,便就不必明说了。”
萧珪满在不乎的冷笑了一声,说道:“我也是等着升官发财的其中一位,无数人已经准备好了为我歌功颂德。我怕什么?倒是令尊大人,一向不与上峰同心。这或许就是他,真正的失职之处。少将军,你说是么?”
来瑱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双眉紧皱的沉默了片刻,满副迷茫的说道:“萧御史,你说安西军将来,会变成一个什么模样呢?”
萧珪看着他,说道:“你其实是想问我,你还有没有必要,继续留在安西军。是么?”
来瑱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叉手相拜,“还请萧御史教我!”
萧珪摇了摇头,“我教不了。这个问题,你得要问你自己。”
来瑱微微一愣,“我自己?”
萧珪说道:“问一下你自己,你究竟是为何而参军?”
来瑱睁大了眼睛,满脸的迷茫。
萧珪说道:“如果你只是为了,能够留在你的父亲身边朝夕伺奉,那你或许,应该陪你父亲一起,去往京城。”
来瑱眨了眨眼睛,“那如果,不仅如此呢?”
萧珪淡然一笑,“问你自己。你会找到答案的。”
进入龟兹城中之后,来曜与牛仙童一同在大都护府设宴,为萧珪一行接风洗尘。
宴席期间一件正事都没有谈及,萧珪只管吃饱喝足,然后声称旅途劳累要去歇息,牛仙童连忙殷勤伺奉,真把自己当成了萧珪的私人奴婢一样。
现在萧珪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牛仙童刚一见面,就要催他早日动身回京。
因为牛仙童心里清楚得很,萧珪的立场肯定是和来曜这些人站在一起的。有萧珪在,他想要带走来曜恐怕没那么容易。
牛仙童一个阉人,半点也不懂得袍泽之间兄弟情深。
但萧珪是懂的。
现在这种节骨眼上,绝不能让牛仙童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来曜带走,否则安西军很有可能会要军心涣散,甚至还有哗变之危。这一支保家卫国的精锐王师,或许就要因此而毁于一旦!
待牛仙童献完殷勤告辞走后,萧珪立刻派出了秦洪、吴斌和邹胜三位老兄弟出马,日夜不休的轮流盯紧这个阉货,密切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严文胜却对此事有些担忧,他对萧珪说道:“先生,牛仙童也是奉命行事。万一他要强行拿人,先生又该如何阻拦?……先生总不能,公然违抗圣命吧?”
萧珪说道:“我当然不会公然违抗圣命。但是牛仙童,也轻易不会强行拿人。”
严文胜不解,“为什么?”
萧珪说道:“牛仙童知道我的立场。如果他倚靠上峰的命令强行拿人,摆明就是要与我做对。宫中的阉人向来都非常精明,他们不会轻易去得罪一名皇亲国戚,何况还是因为公事。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牛仙童不会这么做。”
严文胜点了点头,“但圣命难违,来曜迟早还是要被带走的。”
萧珪说道:“这我知道。我们现在只管尽可能的稳住牛仙童,至少也要确保安西军的内部能够稳定,才能让他带走来曜。”
严文胜问道:“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萧珪说道:“至少也得是,碎叶城的战事平息之后。”
严文胜说道:“但是盖嘉运在那边打得正起劲,碎叶之战,又哪会轻易平息?”
萧珪沉默了片刻,说道:“所以我要,亲自,去一趟碎叶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