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桢从破产到被拘留,仅仅过了三天。
梦圆起床时,李织晏正在接电话。
“谢了,逐阳。”
他看到梦圆后指了指餐桌上的早餐。
“怎么说也是父子一场,都快坐牢了,不见一面——多不孝顺。”
梦圆啃煎饼的动作一滞。
“嗯,明天就回,放心吧。”
挂了电话,李织晏挪着轮椅而来。“吃完我出去一趟,要不要送你去海边玩?”
“你、要去哪?”
李织晏眸色浅淡,“拘留所。”
这些天在海城,两人基本都待在一起,梦圆对于他的心路历程和动向非常清楚。
梦圆抿唇,“那我陪你去。”
李织晏摇头,“女孩子,别去那种地方。”
梦圆狠狠咬了一口煎饼,瞪眼,“女孩子怎么了?性别歧视?”
李织晏见她眉眼生动,不自觉勾唇。
“一个人去海边多没意思,我先陪你去,你再陪我去。”
最终,他没拗过格外坚持的梦圆。
当看到一夜之间头发斑白的李桢时,李织晏并不似想象中那么激动。
“听说你想见我?”
李桢猛地倾身,手腕上的镣铐发出刺耳声响,“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你做的!”
李织晏双手交叠,面色平静,“违法乱纪的事情可不是我做的。”
李桢眦目欲裂,“我没有违法!那都是——”
话音戛然而止。
李织晏掸了掸袖口,“警察可不是凭空抓人,你没做过,自然有别人做过。”
李桢面色古怪,“你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些?”
李织晏笑了,“否则呢?我应该说什么?聊聊我妈,还是聊聊小瑶?”
李桢眼神躲闪,“......小瑶出事,为什么不跟我说?我是她的父亲!”
“你是父亲吗?你尽到一丝一毫的责任了吗?”
“我——”
“我是真看不懂你。”李织晏面露哀色,“你白手起家,是我妈和外公鼎力支持,然后呢?出轨,酒醉后家暴......我妈想离婚,你为了阻止甚至用小瑶再三威胁,你以为我不知道?”
“我、我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公司!”
“这个家?”李织晏啧了一声,“你不是还有一个家吗?让我想想,宝贝女儿就比小瑶小两岁吧?”
李桢面色青白,“你——”
“抱歉,你那点烂事我都知道,包括你最见不得人的心理。”
李织晏眸色幽暗,嗓音如恶魔低语,“穷小子榜上富家女,你渴望财富渴望人上人的滋味,而你偏偏一身泥泞没人用正眼瞧你,你觉得靠女人起家大家都蔑视你。”
李桢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了下去。
“但能怎么办呢?你太需要我母亲的财富,这是你不可多得的机会,所以你必须隐忍。割裂、扭曲,直到在酒精作用下挥拳相向,看到她脸上的恐惧和祈求,你才觉得自己像个男人——一个被她仰视的男人。”
“外公去世的时候,你哭得厉害,但其实开心坏了吧?”
李织晏笑中带泪,“我妈终于什么都没有,可以任你宰割了,连带我——你也可以随意打骂发泄。”
“我妈宁愿净身出户都想离婚,你偏偏不许,不就是为了那点面子吗?你厌恶这个家却不肯摆脱,你拼命对那对母女好却不肯给名分,你不可笑吗?”
“你懂什么!”李桢被踩中尾巴恼羞成怒,“如果不是我,你去全球顶尖院校读心理学?你能有今天?”
“是,我承认。但如果知道我妈和妹妹沦落如此下场,我宁愿坐牢也要弄、死、你。”
父子对视,如仇人一般双目血红。
李织晏深吸一口气,“说这些都晚了,你的罪证板上钉钉,没有十年八载出不来,死在里面也说不定。”
“十年?”李桢猛地扑了过来,“十年!”
李织晏巍然不动,掀起眼皮,“段宇下手狠啊,而且做得干净,洗钱的罪名你是铁定要背的。”
李桢喃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合作项目我都是亲自盯的,而且都是多方合作,怎么可能出问题!怎么可能只有我出问题!”
“不可能吗?你再仔细想想?”
李桢如遇雷击,嗓音发颤,“你、你的意思是——”
“懂了?”李织晏虽是仰头看他,却有一股藐视的味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怎么偏偏你就认识了段宇?这个馅饼怎么偏偏砸在了你的头上?”
李织晏怜悯,“如果想减刑,你知道该怎么做。”
“你——都是你——”李桢指着李织晏,浑身抖如筛糠,“都是你!”
“我没这个本事,我只是个心理医生而已。”
“你——”
“做决策的是你,选中你做冤大头的是段宇,与我何干?”
面对丑恶可憎的嘴脸,李织晏实在不想再多看一眼。
“你......就这么恨我?”
李织晏嗤笑,操纵轮椅离开,没再多说一个字,也没再回头多看一眼。
梦圆在门口等得着急,原地团团转。
当李织晏出现,她一眼便看到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破碎的眼神。
梦圆三两步跑上前去,“还好吗?”
李织晏扯了下唇,“嗯。”
梦圆没笑,也没像平时那般打诨插科。她定定看了半晌,弯腰倾身抱住了他。
“都结束了......你只是你,和其他人都没有关系。”
李织晏抵着她的肩,嗅着女孩身上淡淡的香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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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创CEO办公室。
易尔双腿交叠,镇定自若。
段综憔悴了不少,但金丝眼镜下那令人反胃的眼神未变,“易小姐今天来,想必是有定论了?”
“定论?”易尔讶异,“我来就是想问问,您和我父亲说了什么导致他心脏病发作?”
“易小姐这话就是在怪段某了。”
“不敢,还请段总如实告知。”
“易总心脏病发作前,我正在和他谈合作。”段综递来文件夹,“请过目。”
易尔接过迅速翻看了一遍,“项目优秀利润丰厚。”
“易氏现在的情况属于强弩之末,加上易总的情况人心涣散。我敢保证,这是易小姐能获得的最好的资源。”
易尔抬眸,“没错,但合作讲究双赢。我想不通的是段总想从易氏——得到什么呢?”
段综瞥了一眼易尔身后站着的男人,“不如我们单独聊聊?”
易尔不动,“自己人,段总大可放心。”
段总哂笑,“防着我?”
易尔不答,伸手比了个请,“段总请讲。”
“简而言之,我需要市场信心,你需要钱。不论感情纠葛只谈生意,花逐阳没有这么大的资金流支持你。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能救易氏的只有我。在商言商,易小姐慎思。”
漫长的沉默后,易尔笑了下,“合作愉快。”
上了车,易尔扫了一眼驾驶座上不苟言笑的男人。
“如果我说——先别告诉花逐阳,你也不会答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