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宁国好佛,素有“佛国”之称,国中百姓无论家底厚薄,几乎都会在家里供一尊菩萨,那些佛寺,则更是香火不断。渐渐地,放生的习俗也在大宁国朝野上下风靡开来,只是如此一来,位于织锦河上游的大宁国虔诚放生,下游的南楚国就成了最大的受益者,鱼虾蟹龟可谓如同上天赏饭一般顺流而下源源不断,着实让那些住在织锦河边上靠水吃水的南楚国渔民们获益匪浅。
逢生渡口处,那些拉船的纤夫裸露上身,任由日头暴晒脊背。
在逢生渡口的一家饭馆饱餐一顿后,云九径直走向一位肩胛勒痕如旱田沟壑,却依旧死命拽拉客船的中年清癯船夫,他之所以在一众船夫中选择这位,只因他听到了这位船夫发自肺腑的一句悠然喟叹,:“世间何物催人老?半是鸡声半马蹄!”
云九大踏步走上客船,冲着船夫一笑,:“船家,去楚州!”
“得嘞!”
中年清癯船夫拾掇着手中纤绳,见这位少年刀客后面还跟着几人,便自觉放缓了手中的动作。
蓝露虎跟着云九登上大船之后,终于释然一笑,她终于不用再替这几个大老爷们儿做马夫啦!一想到武提胡离开之后自己做了一路的马夫,她心里的委屈就又上来了,越想越气,蓝露虎忍不住就是一脚,直接踹向云九的屁股。
云九像是脑袋后面长了一双眼睛一般,轻松躲开了蓝露虎的偷袭,对现在的他而言,身后突然传来如此强大的气势波动,他当然不用看就能感觉得到。
“哎,我说你这个虎娘们儿,没事干偷袭我干嘛?”怀抱一大堆吃食的云九回头看见蓝露虎身上除了一把佩剑外什么都没带,就愤愤不平地冲着古尘风一通抱怨,:“老古,你可真够偏心的,就因为她是女的,脏活累活就我一个人全包了?”
古尘风一跃坐上船头,没好气骂道:“人家帮我们赶了一路的马车,让你干点活就不愿意了?”
“就你最偏心了!”
云九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恹恹地将吃食放进船舱,还没坐稳,就听到外面蓝露虎的挑衅,:“冯云飞,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当即冲出船舱。
“母老虎,你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的,我还没嫌弃你,你倒是先嫌弃起我来了?多学学那天在万窟山见到的峨眉弟子徐薇吧!看看人家什么样的长相,什么样的性格,哪样你能比得上人家?哦,偷偷告诉你,徐薇她还喜欢我呢!气不气?气不气?”
“你??????自恋狂!人家徐薇眼又没瞎,她就是喜欢一头猪,也不可能喜欢上你这么个东西!”蓝露虎气得咬牙切齿,拔剑就冲云九而去。
“再这样,小心嫁不出去!真想不通那萧???”
云九意识到要说漏嘴,把萧游的心思给卖了,赶忙改口,:“那小胸小屁股,上天是不是故意让你长这么男人婆的!”
蓝露虎气得脸色发青,穷追不舍,:“你给老娘站住!”
“来打我呀!来打我呀!”
云九也不和蓝露虎过招,就绕着船沿一边跑一边挑衅。
正在往铆钉上绑纤绳的船夫一个没注意,就被气急败坏的蓝露虎撞了个狗吃屎,笔直往织锦河中掉落。
坐在船头的古尘风身形一闪,飞身将半截身子落入织锦河的船夫捞了上来,回头怒骂道:“我们的船长被淹死了, 你俩谁来撑船啊?”
“淹不死的,我会游泳。”
老实的船夫站在古尘风面前,面带老实的笑,忍不住夸赞道:“这位大侠身手果真了得!”
古尘风也没搭话,再次坐回船头观赏织锦河两岸的秀美大山。年少时,他每天在金石派都能看到这样葱葱茏茏的大山,只觉得空洞乏味,之后离开金石派去了西北,西北的山虽多,但不大、也不葱茏,总让人有一种半死不活的感觉,此时坐在船头上,望着两岸向后徐徐飘退的翠绿山头,古尘风内心由衷欣喜。
闷葫芦高翔只是静静地坐在古尘风身边,一言不发。开船不久,云九便感觉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般难受,再也没了以往那种活泼好动的劲头,这让蓝露虎一时觉得有些无聊,索性独自躺在船舱中睡起了大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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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坐客船一路顺流而下,天色很快入夜。
河上生明月,月入大河流。空山万籁静,水月影俱沉。
月光下的织锦河美不堪言,但出生在西北荒原、生平第一次坐船的云九坐在摇摇晃晃的船上,整个人却如坠云端一般,精神萎靡不振,根本就没有欣赏这番美景的心思。
独自撑船的中年清癯船夫回过神来,问道:“少侠这是第一次坐船吗?”
云九死鱼一般躺平在甲板上,只是点了点头,他怕自己开口说话就会吐出来。
“第一次坐船,晕船很正常!习惯了就好了!”
中年清癯船夫背对这位面目俊朗的少年刀客,沉思良久,悠然对着织锦河水轻声咏诵,:“莫笑少年江湖梦,谁不少年梦江湖?曾经年少立志三千里,如今踌躇百步无寸功!懵懂半生,庸碌尘世中,转眼高堂皆白发,儿女蹒跚学堂中,碎银几两催人老,心仍少,皱纹却上眉目中,浮生醉酒回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