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省城的中心车站虽然在一片璀璨华灯的映照下,依然明亮耀眼,巍峨高大,却没有了白日鼎沸的人声,以及川流不息、南来北往的过客,空荡荡的站前广场上,偶尔有一两个行色匆匆的路人,被沉默驻立的路灯拉长了身影,一阵微风吹过,一棵孤零零的白桦树摇着满头的枝叶,沙沙作响,为空旷的车站增添了几分孤寂的愁绪。
成胡和父亲的警卫通完电话后,一直很沉默,通过斑驳的街道灯光,茹萍看到他的脸色一直阴晴不定,很显然,即将到来的中心车站会面,对他来说,完全是意外的,甚至是因为某种压力,有几分不情愿的安排。
他们停好车,走进同样静谧空旷的车站大厅,有工作人员迎上来,看得出来,他们和成胡很熟稔。
“成同志,首长到了有一会儿了,在十四号厅等着您呢,您这边请!”
成胡鼻子“哼”了一声,算是应允,大步流星的按照指引,走向会客厅。
茹萍小心翼翼的快步跟在他的身后,同时仔细打量着周边的环境。
中心车站VIP的会客部分建筑,装修的风格与大堂简洁、朴实厚重的风格截然不同。
宽敞明亮的走道,两侧墙壁用考究的浅黄色大理石装饰,地面铺设咖啡色地毯,吊顶采用明亮考究的金色铝条板,搭配中西合璧的灯饰,给人一种庄重、奢华的感觉。
十四号会客厅的门口,有两名神情肃穆的军人,笔直的分列在大门两侧。
看到成胡二人过来,两名警卫打开房门,待两人走进房间,关好房门,悄然无声的退出门外。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一排沙发,前面摆放着两个茶几,屋子一角,放着一个书柜。
一个茶几上有一个小果盘,另一个茶几上摆放着水壶,和几只倒好水的茶杯。
房间的灯光很柔和。
一位瘦削的老人坐在中间,他身着戎装,神情肃穆,整个国字脸庞如同刀削一般,轮廓分明。
老人的沙发的一侧,站立着一位荷枪实弹的军人。
他对面的沙发里,坐着让茹萍永生难忘的恩人:那位把她从聚仙阁的爪牙手里营救出来的、在市火车站以打扫厕所卫生为业的阿姨。
很显然,为了这次会面,阿姨做了很充分的准备,她换了一身整洁的衣服,化了淡淡的妆,然而,即便化了妆,也难掩她疲惫的倦容。
茹萍知道,从市里到省城,搭个车赶过来,一路兼程,其辛苦是很难用言辞去形容的。
在成胡、茹萍进入会客厅之前,两位老夫妻先见过面,不知二人说过什么,阿姨的脸上,还挂着两行泪痕。
看到儿子带着人进来,阿姨慌乱的用手擦着眼睛。
“你看,你看,我这不争气的样子!\"
”老头子,你儿子也赶过来了!“
她说着说着,眼泪又涌了出来。
茹萍瞄了一眼成胡。
成胡进入会客厅后,始终一言未发,他坐在沙发上,盯着自己的父亲,又看了几眼母亲,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抖动着,神情很难看。
”成同志,感谢您的到来,按着保密惯例,本次会面,首长依然不能和您有任何言语交流,但是您有什么说的,可以和他说一说,很抱歉,首长暂时不能给你任何回应!请你见谅。“
站在成大功边上的军人,客气的对成胡说道:
”另外......“
他迟疑了一下,神情有些难言的悲伤。
”首长之所以这么晚,路过咱省城车站,抽出时间,要和家人见见,是因为他.......“
军人的话说的很艰难,眼睛瞬间噙满泪水。
”首长常年在艰苦的环境,坚持做保密科研,积劳成疾,刚刚回来,在京城军医总院确诊为肝癌晚期,恐怕时日无多了!“
说完这些,他的脸上,两行清泪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滑落下来。
他的声音也瞬间小的细弱蚊蝇。
”首长不肯留在京城治病,他说要赶回去,在有限的时间内,把自己研究的课题做完!“
这样的消息,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茹萍看到眼前的老军人,他气定神闲,神情坦然,脸上的表情很柔和,他正充满爱怜的注视着影在阴暗一角的儿子,如同刚才警卫人员说的话,和他没有丝毫关联!
成胡倒在沙发里,依然不发一言,他低着头,双手捂着脸,让人无法看清表情。
细心的茹萍看到:成胡的身躯在不停的轻轻的战栗着,顺着他的指缝之间流出的泪水,打湿了整个手掌。
军人的话音刚落,阿姨的呜咽之声随即难以抑制的响起来,这种关联难舍亲情的倾诉与抽抽嗒嗒的哭声,让静谧的会客厅,一下子被悲伤所填满,瞬间让人感觉一种难言的、窒息般的难过,针刺一般的痛楚,四处蔓延开来,充满整个神经末梢。
”成胡,你,你和你爸爸说几句吧!“
阿姨哭了半晌,扭过头,对成胡说道。
随即,她又如同自言自语般的喃喃自语道:”十年了,又是十年,十年啊!“
”孩子他爸啊,国家有规定,你不能说话,你就不要说话,你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