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归分不清眼前的景象是否真实,或是他自己现在算是怎样一种存在,一种执念,一缕残魂?
他宁愿这是一场幻觉,是他死后的一场梦,他从未再见到她一面。
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澄澈的泪液不断被鲜血污染,他执拗的一次又一次试图触碰面前仿佛睡着了一般的焚湘,可每一次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到最后他甚至都不敢再从她身体里穿过,她看起来太过脆弱,他怕连这样的举措都会再次伤害到她。
他跪在她身前,双手无力垂下。
“...你教我的,我尽力了。可我还是做不到,为什么做不到?”
“我要怎么才能救你?怎么才能带你回家?”
“阿湘,你是我师姐,是我师父,你要告诉我啊....”
他知道,他始终得不到回答。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昔归像是怕惊扰到沉眠着的焚湘一样,小心翼翼躺在了她的身侧,一如多年前跟着她回家的孩童一般,依恋的望着她的睡颜。
他们在此共眠,再也不会害怕找不到回家的路。
本该如此的。
可昔归没有发现,他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得透明,直至虚幻。
按理来说,昔归这样道心崩坏的修士,是留不下什么的,更遑论成为秘境主。
但在游戏的规则下,他没有选择。
他好像被困在了一场经久不散的梦魇之中,这场梦里有他的故乡,有他与焚湘在无极宗度过的数十年。
可明明曾经光是想想都让他觉得幸福的一切,在如今看来却只剩下了痛苦。
他在这场梦里走啊走,可怎么走都走不回故地,找不到故人。
于是他终于再次回忆起,在焚湘离宗之时,他本可以跟着她一起去,在那些人闯进无极宗时,他本可以拦住他们。
但他却什么都没有做到。
是他害死了她,害死了他们。
他像是一面布满裂痕的镜面,若是强撑下去随时都有崩坏的可能性,只有亲手将那些美好的,痛苦的记忆分离出去,才能在支离破碎的生命里喘息。
“昔归”被困在了记忆里,可那孩童与少年却在故地不停地行走,行走,周而复始,直到终有一日,故人归来。
在这样的万年里,昔归忘记了很多事。
而故人梦影在他眼前重聚的那刻,他终于想起来了。
指腹按下的琴弦传来微疼的触感,不知何时泪液无意识顺着脸颊滴落在陈旧的衣襟上。
今朝觉得他好像是在叹息。
“我是不是造成了很多的麻烦?”昔归这样问。
今朝一开始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愣了一瞬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
昔归的秘境很特殊,归元宗最开始为了引他们过来所用的理由也并非全然是假,因为昔归的缘故,这秘境并不稳固,在他记忆里经年不散的大雪也或多或少影响了外界。
今朝一个外来客都能感知到,昔归身为秘境主,醒来后自然更为清楚。
今朝下意识摇了摇头,做完了这个动作才记起他看不见。
“没有。”今朝坚定的回答他。
他只是,到死都没从那场尸横遍野的战争中解脱。
掷地有声的二字回荡在耳畔,昔归僵硬的身躯好似终于松了一口气。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这样直面跟人对话,昔归抬头的动作显得有些奇怪,像是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
那双被阴霾笼罩着的瞳孔,隔着在他记忆里从未褪去的血色,望向面前抱着琴的今朝。
他问她。
“无极宗赢了吗?”
“大家活下来了吗?”
昔归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在这间小房子里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清。
今朝不知道白檀是否还在控制那些十大宗的修士,但此刻这里静极了,没有任何人惊扰他。
今朝敛下眸,轻声道:“会赢的。你已经可以休息了,接下来的路有我们呢。”
那张死寂的脸终于扬起了丝丝浅淡的笑意:“嗯,谢谢你。”
泛着青色的手眷恋的抚摸着今朝怀中那把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朝觉得这把琴似乎也意识到了做这个动作的主人是谁,有什么东西正迫不及待想从桎梏里冲出。
于是那双手的动作赫然停下了。
紧接着,今朝耳边传来一首她从未听过的小调,但这小调带给她的感觉却很熟悉,像是在玉龙窟看见那尊人像时一样。
昔归此生有两憾。
一为没能护住无极宗,二为没能在那日陪在她身边。
现在今朝给出了无极宗的答案,而这第二则也在他拨弄琴弦时得到了迟来的回音。
她的声音并没有因时间的流逝而苍老,像是也将他带回了曾经在后山的那段时光。
“狗蛋,咱俩什么关系,你还遮遮掩掩的,过分了噢!”
她怎么还是那副样子呢?
声音似乎是知晓了昔归的想法,顿了顿,转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