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陈布衣不等安福全出去,便突然动作迅猛,一把抓起桌上的药瓶,怒吼一声,力道十足地将其砸向坚硬的地面。
药瓶应声而碎,药酱如同泥巴般溅得满地都是。
陈贵人吓了一跳,她心知父亲此刻的愤怒,但她也知道药的重要性。
她赶忙上前,低声快速地说着:“父亲,这药或许还有用,我们不能这么草率。”边说边蹲下身子,急于将那些散落的碎片和药酱小心地捡起来。
陈布衣看着陈贵人蹲在地上,像是捡金子一般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残渣碎片往小碗里装气得七窍生烟,双眼瞪得圆滚滚,仿佛下一刻就要喷出火来。
“住手!”陈布衣吼道,“捡这些有何用,这可都是毒药,只会害了子墨!”
陈贵人的手微微一顿,嘴角抿了抿,无言以对。
她的手不停,依旧机械性地捡着那些残留的药酱,如同捡拾着散落一地的希望。
陈贵人心里明白,这可是关乎弟弟的生死的宝贝,但这话她又如何能对父亲说出口?
陈布衣见陈贵人竟还在继续,顿时火冒三丈,眼中喷火,声音更是如同打雷一般,“还不快给我停手!”
可陈贵人却似未闻,她的动作越发的小心,仿佛怕将那些微不足道的药膏碾得更碎。
她的眼神中满是坚定,尽管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但手上的动作却是一丝不苟。
她一边承受着陈布衣的怒火,一边默默地将药膏一点点收入小碗之中。
陈布衣见女儿执迷不悟,狠狠地一拍桌子,咬牙切齿,恨不得一把夺过来。
安福全见状冷哼了一声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安福全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陈贵人这才不顾一切地哭了出来。
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自她的脸颊无声地滑落,她的声音夹杂着哭腔,让人心中一紧。
“父亲,您误会了,昨夜我见子墨气息奄奄,快要不行了,我无从选择。”陈贵人哽咽着,语句断断续续,像是把心中的苦楚都化作了这断断续续的话语。
她的肩膀抖动着,细微到几不可察,却如同远处雷声的预警,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我便将那瓶药…那瓶陛下赐的药,喂给了子墨。”
陈贵人抬起头,她的眼中有着一种几近绝望的勇气,“谁知道没过多久他竟然…竟然奇迹般地好转了。”
陈布衣听闻此言,原本因愤怒而赤红的脸色瞬间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如纸。
那怒火中燃烧的力量似乎一下子被抽离了,他站在那里,像是一尊石雕,一动不动。
静默了良久,他的眼神开始复杂起来,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波澜不定。
他的视线飘向那一地的破碎药瓶与药酱,心中的疑惑和愤怒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打乱了阵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布衣的双眉紧蹙,他那充满疑虑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陈贵人身上,心中翻腾不已。
他心里的那份执拗,宛如一把无形的剑,挥之不去。
在他看来,这所谓的“神药”,不过是安福全和皇上的一场骗局,一个设下的圈套。
陈贵人的双手轻颤,她的手指在药膏中慢慢搅动,仿佛在这混沌的药香中寻找着能让陈布衣信服的证据。
突然,陈子墨的咳嗽声如暴雨前的闷雷,打破了房间的沉默。
他那原本苍白的脸庞因咳嗽而一阵红涨,每一次的咳声都仿佛在撕扯着在场每个人的心。
陈贵人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的动作迅速而准确地舀起一勺药膏,那药膏在勺中微微颤动,犹如夜空中最微弱的星光,散发着一线生的希望。
陈布衣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怀疑,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他选择了沉默。
陈贵人小心翼翼地将勺中的药膏送到弟弟的唇边,陈子墨的嘴唇哆嗦着,迎接这口救命的甘霖。
药膏进入口中,那几乎即将断裂的咳嗽声瞬间渐渐缓和,仿佛一张紧绷的琴弦突然松弛了下来。
这一幕,陈布衣看在眼里。
他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动摇,从药膏中生出的奇迹,正在缓缓地侵蚀他那坚不可摧的怀疑。
陈子墨的咳嗽声停歇了,他那深陷的眼睛似乎重新点亮了一丝生命的光芒。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陈布衣那颤抖着的瞳孔,以及陈贵人泪光闪烁的坚定。
陈布衣的脸上依旧是那副高傲且冷漠的模样,他不愿承认自己的判断出现了丝毫的偏差。
他的目光转了几转,从陈子墨渐渐安定的呼吸到陈贵人含泪的眼眸,每一处都透露着无法辩驳的事实。
但他的自尊,那根深蒂固的骄傲,使他不愿轻易低头。
“咳...”陈布衣轻咳一声,打破了房间的静寂,他的声音似乎在掩饰着内心的动摇,“既然如此,那下次朝会,我让着他点就是了。”
陈贵人抬起头来,她的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感,但她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注视着陈布衣。
她知道,这对于陈布衣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让步。
陈布衣的身影在门口停顿了一下,他的背影显得异常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