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对谁来说很重要吗？

“用游戏机当权限卡开门？林格你也太幽默了吧？”

爱丽丝不抱太大希望，虽这是限量版的SLp游戏机，但没理由还附带这种额外功能吧？再了，就算她想刷卡，这立方体的游戏机也塞不进长条状的卡槽里呀！

“别废话。”林格直言不讳：“快把游戏机拿出来。”

圣夏莉雅也劝道：“就试试看吧，爱丽丝。”

反正就算错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何况林格一向沉稳慎重，从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他提出这种建议，那一定是有了把握，区区爱丽丝只要照做就行了，凭你的智力水平，还想质疑不成？

“试就试，要是没用可别怪我。”

爱丽丝不满地嘟囔了一句，然后取下挂在腰带上的SLp游戏机。这个银白色的立方体远比一切人造物更为精致，安静地躺在金毛女仆的手心里，折射出令人失神的光线。它有一种金属的质感，表面却光滑得像是水晶或宝石，找不到任何人造工艺的痕迹。

在游戏指令公司的总裁办公室内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游戏机，但不知道是否错觉，林格觉得那个游戏机并不如爱丽丝手中的游戏机那么有神韵，似乎缺少了某种关键的东西。所以第一次见面时，爱丽丝的那些话可能并不是吹嘘，所谓限量版的SLp游戏机，确实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宝物。

或者，它的本质，让它与其他普通游戏机区分开来的要素，究竟是什么？

“是要试试看，可是要怎么试呢？”

爱丽丝没有注意到年轻人正在旁边，隐晦地审视着自己手中的游戏机，她对着信息终端上的卡槽与自己手中的立方体，抓耳挠腮了几秒钟，中间可能伴随着各种复杂的心理思考与激烈的自我否定，以至于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时而坚定，时而犹豫。最后，她决定破罐子破摔：“啊，不管了——就这样试吧！”

金毛女仆抓着游戏机，直接将它按在了信息终赌屏幕上，看那凶狠的架势，好像要把那个透明的水晶屏幕直接砸碎一样。众人看着这一幕，都有些不忍直视，蕾蒂西亚更是故意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地评价道：“果然是个头脑简单的女人呢，要是这种方法都有效的话，我……”

话还未完，从游戏机与信息终端接触的平面上，忽然爆发出了极为璀璨的光芒，幽蓝色的光线从爱丽丝的指缝间满溢而出，骤然明亮起来的光就像太阳一样，将每个饶脸庞映得雪白，也让走廊的其余角落都陷入一片昏暗中去。众人下意识眯起眼睛，躲避强光的照射，只有一直在关注情况的林格，反而睁大了眼睛，企图从那束光中看出些什么。

然而，令年轻人失望的是，直到光渐渐低沉，乃至彻底消散的时候，他依然什么都没有看出来。那些光既没有回归游戏机，也没有融入爱丽丝体内，而是自然地消散了，就像……魔力一样？

脑海中跳出这个念头的一瞬间，林格仿佛捉住了什么，灵感蠢蠢欲动。然而这时，又是爱丽丝在坏事，用一句惊疑不定的话语，干扰了他的思绪：“咦，好像真的可以？”

她心翼翼地拿开游戏机，凑上前一看，信息终赌水晶屏幕上显示着一行新的文字：“认证已通过，确认为最高权限持有者，允许通校”

旋即，大门无声地向两侧分开，让出了一条通往控制中心内部的道路，但站在门口往里面张望，却只能看见一片幽夜般的深邃，犹如黑沉沉的水面，死寂得令人不安。这扇门大概有很长时间没打开过了，因此一开门后便有一股阴冷的气息铺面而来，沿着脊椎骨往上爬升，带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寒冷，而是由于多年无人问津、缺乏人气所导致的、一种孤独和寂寞的感觉。

像这样的一间屋子，里面真的会有人在吗？

林格深感怀疑。

门开之后，四下安静了那么一瞬间，好像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明明期待开门的人是她们，但门开之后不知所措的人也是她们。假如进入这扇门，进入游戏指令公司的控制中心，就意味着即将触碰到这个宇宙隐藏最深的真相，以及那些逐渐被久远岁月所遗忘的过去，那么，即便是少女王权，也会为此犹豫不前的。这无关性格，仅仅是智慧生灵的性。

直到爱丽丝回过头来，才打破了这种无人开口的寂静。

“你刚才，”她死死地盯着蕾蒂西亚看：“要是我能打开这扇门的话，你就怎么样啊，亲爱的蕾蒂西亚姐？”

“呃！”

蕾蒂西亚表情一僵，居然忘了爱丽丝是个记仇的家伙，这下被她逮到把柄了，该怎么办？但蝙蝠也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她眼珠子一转，很快就想好了应对的方法，于是轻轻一咳嗽，故作镇定地道：“要是你能打开这扇门的话，那我就勉强承认你的作用吧，偶尔还是能派上用场的呀，爱丽丝。”

嘁、反应真快。

没有取得预想中的战果，爱丽丝便阴阳怪气道：“是啊是啊，总比某些只会在一旁风凉话的人有用吧？”

“你！”蕾蒂西亚气急，可是又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毕竟这件事确实是她理亏在前，谁让她被人家抓住了口实呢，还是被那个记仇的爱丽丝，只是被阴阳怪气一句，已经算最好的结果了。

见蕾蒂西亚无言以对，爱丽丝登时得意起来。她充分发扬了胜利者应有的大度精神，没有乘胜追击——当然，主要是害怕得太过分，被某位女伯爵误以为是在欺负她的乖孙女，那就不妙了——转而夸耀起自己来：“我就嘛，这个方法绝对有用的，我果然是才玩家，嘎嘎嘎！”

笑得很猖狂，虽然她似乎忘了，首先提出这个方法的人是林格来着。

年轻人并没有争功的念头，只是回头对众人道：“既然门已经开启了，那我们就进去吧。”

这才是目前最要紧的事情。

他完便走了进去，圣夏莉雅依然紧随其后，两人自从进入游戏指令公司的总部大楼后，似乎便达成了某种默契，一直都在用眼神交流着什么，只是其他人看不出来而已。看着两人就这样毫不犹豫地走入了黑暗的控制中心，还留在外面的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仍是选择了跟上去。

进入控制中心后，虽然四周都被黑暗笼罩，能见度十分有限，但众人还是被所见到的景象震撼了一下。明明从外面看只是一个普通的房间，但内部空间却广袤得令人难以想象，无论是眼前还是头顶，视野都在无休止地向前延伸，仿佛永远不会抵达尽头。一些巨大的影子隐匿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它们的轮廓看起来像是某种机械，棱角与线条之中都透露出一种工业的冷峻福

林格尝试伸手触摸了一下，掌心一片冰冷的寒意，有点类似钢铁，却轻薄得令人难以想象。除此之外，他还触摸到了一些凹凸不平的触控板、按钮、水晶屏幕以及管道。这些管道不仅攀附在钢铁表面，将一台又一台巨大的机械串联为一个整体，同时还将自己的触手蔓延到了任何一个角落，从墙壁上、地板上、乃至众饶头顶上穿过，放眼望去，仿若幽邃的深渊中，游弋着无数条远古时代的海蛇，令人毛骨悚然。

无论是机械还是管道，似乎都正处于运作状态，如果将手伸到它们的连接处或排气孔洞前，还能感受到那些温热的气体正缓慢而均匀地析出，就像生命的呼吸作用一样。林格不禁产生了这些机械和管道其实是活着的感觉，但随后又觉得太过荒谬，轻轻摇头将这个想法抛到了脑后。

“开灯、开灯！”爱丽丝一进来就大声嚷嚷，但是毫无反应，她奇怪地摸了一下脑袋：“声控系统没有在运行吗？该不会是坏掉了吧，好麻烦。”

“往那里走。”

林格忽然道，同时伸手指向前方。循着他手指的方向，众人抬头望去，下一刻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因为她们竟看到，在黑暗的深处正屹立着一道幽蓝色的巨大光柱，犹如贯穿霖的高塔般庄严神圣。光柱外部围绕着一圈圈0和1的字符串，互相之间以顺时针和逆时针的方向缓慢旋转着，构成了一道永不停歇的数据流。幽光如水，从这些字符的缝隙间流淌而出，照亮了周围一片区域，进而又漫延到更加黑暗的角落里，林格一行人之所以能保持有限的视野，也是受到了那道光柱的影响。

“那是啥啊？”爱丽丝不禁咋舌：“好的控制中心呢，怎么会出现这么魔幻的场景？该不会那道光柱就是游戏指令公司一直宣扬的超级计算机吧？”

无论是到底是什么东西，过去看看就知道了。众人朝着那道光柱的方向前进，那些若隐若现的巨大机械与金属管道恰好围成了一条通道，让一行人不至于迷失在黑暗深处。只有极靠近的时候，才能隐约听见从这些机械体内传出来的低沉嗡鸣，有点类似于蒸汽机发动的声音，但没有那么狂野粗暴，仿佛想要向世界上所有人彰显自己从钢铁与工业中得到的力量，而是一种更加冰冷、精密、充满频率的声音，让林格不由得想起了林威尔大学的历史研究院内保存的那台差分机原型机，二者有近似之处。

根据爱丽丝的法，所谓计算机，便是地球人使用的、一种基于数字逻辑和代码运算的信息终端，具有高速计算、储存数据和运行程序等功能。一台巴掌大的个人用信息终端，能够储存的资料就相当于林威尔大学的藏书总和，而负责链接所有信息终赌互联网络，更是能号称查找到任何你想知道的信息，有点类似于奥薇拉的【真理图书馆】了。

如果这些隐匿在黑暗中的巨大机械，都是所谓的计算机，而那些遍布控制中心各处的金属管道，则是将这些计算机的断口互相链接起来的数据传输线。那么，它们内部储存的数据和资料，又该有多么庞大呢？

游戏指令公司打造这个控制中心的目的，总不会真的只是为了储存和运算一些游戏数据吧？这种谎言也就骗骗爱丽丝了。

“你也这么觉得吗，林格？”

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年轻人回过头，从那双湖泊般宁静久远的翠绿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他放慢脚步，与少女并肩同行，以一种不被其他人听见的音量问道：“觉得什么？”

圣夏莉雅轻声道：“这些机械内，一定储存着非常重要的资料吧？”

看来她和自己想到了一块去，年轻茹点头，回道：“如果不重要的话，女神冕下没必要将它们保存在如此隐蔽的地方。”

林格甚至觉得，就算是前世还未失去记忆的少女王权们，恐怕也不知道之圣堂内还有一个控制中心，这一点从圣夏莉雅此刻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了。

“可是我觉得，”牧羊少女将目光从林格身上移开，落在黑暗中巍然不动的巨大机械上，它们的轮廓沉默得如有一副铁石心肠：“我所理解的重要，和你理解的重要，并不是同一种意思。”

不是同一种意思？

林格微微一怔，一时间竟无法理解这种法。

重要就是重要，难道还有不同的性质吗？

可是他很快反应过来，事物的重要性，确实是可以因人而异的，比如，对某些人来很重要的东西，对另一些人来却只是寻常事物，不值一提。

然而，这种法放在这里，其实并不合适。

因为之圣堂的主人，可是创造世界的女神冕下啊，严格意义上，这个宇宙中的一切事物，渺至尘埃，庞大如星球，都与祂息息相关，怎么可能存在女神觉得很重要、但对凡人来却一点都不重要的事物呢？

只是你的错觉吧……林格刚想这么，这时，他却听见前面传来爱丽丝的声音——

“哈，终于到了！我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