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绝不可能工作吗？

游戏指令公司总部大楼，第一百层，控制中心内，蒂斯正在核对一份资料，主要是关于过去百年来伊甸大陆各区域魔力浓度含量的变化情况，她将以此为依据，制定下一步的计划。现实的少女王权总喜欢将事情规划得有条有理，然后按部就班地执行，这是被她性格中体现出来的严谨与认真的那一面所决定的，不像某人那样，随心所欲，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毫无章法。

上次，蒂斯找她要一份关于凡人种族百年来人口变化情况的详细报告，那家伙当场就把脸一拉，表现得不情不愿的模样，仿佛蒂斯要她写的其实不是报告，而是遗书那样。虽然最终她还是交上来了，但蒂斯心里很清楚，肯定是偷偷摸摸找界求援，让她代笔的。

那位外表沉默寡言，其实内心很希望得到他人认可的银发女孩，向来把自己摆在妹妹的位置上，对于姐姐的要求从来不会拒绝，更想不出理由拒绝。

这样下去，迟早被爱丽丝带坏！

蒂斯已经将报告翻到了最后一页，对于上面密集的数据与复杂的公式，仅是扫了一眼便熟记于心，合上报告时，心中已经有了大体的思路。她抬起头，正想开口向界索要更多资料，以完善自己的想法，却发现女孩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虽然手中动作不停，依旧在虚空中上下划拉，调取出更多的虚拟光屏，将自己团团包围起来，但注意力明显没有放在光屏显示的资料上，而是时不时抬头瞄一眼门口的方向，又很快收回来，给人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蒂斯微微一怔，她很少见到界走神的情况，或许只有在两人最初配合的时候，因为母亲离开伊甸的缘故，再加上还不熟悉这份工作，才偶尔会分心。当时的蒂斯虽然发现了这种情况，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毕竟她不是很会安慰别人，而且和界的关系也还没有那么好。如果是爱丽丝的话，她当然可以指着鼻子将她痛骂一顿，让她清醒过来，可面对一个因失去了母亲而倍感悲赡女孩，难道也能毫无理由地责骂她吗？

所以这种情况一度持续了好长的时间，直到界因此引发了一次重大的失误，蒂斯才找到机会，用严厉的语气教训了她一顿，事后还送了一罐糖果给她，总算是将女孩从那种悲伤且消极的情绪中拉了回来。此后她便没有出现工作中分心走神的情况了，甚至有时候比蒂斯还要认真，还要专注，似乎想要将全副心神都投入到工作中去，强迫自己遗忘母亲离开所带来的悲伤，那执着的样子甚至反而让人有些不安了，以至于蒂斯不得不在后面拉住她，让她偶尔喘一口气，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爱丽丝可能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有好几次回到之圣堂时，都强拉着女孩去第九十九层的游戏博物馆，陪自己打游戏，顺便放松一下心情。至于为什么非要打游戏放松，而不是通过其他方式……看在效果显着，界的性格越来越开朗的份上，蒂斯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计较她的私心了。

不过，自己会不会太纵容她了呢？居然把自己的恶习传染给界，将她教成了一个会在工作中开差的坏孩子……爱丽丝，你罪该万死啊！

蒂斯毫不犹豫将所有过错都归咎给了爱丽丝，毕竟她所拥有的品德完全配得上她所遭受的苦难。

鉴于女孩只是个受害者，蒂斯并不打算像上次那样教训她一顿，而是用心平气和的语气问道：“你有什么心事吗，界？”

“唔！”

开差被当场抓到的界，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了羞愧与慌张的表情，她眼神飘忽，左顾右盼，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她实情，因为从门口偷偷溜进来的某人，正拼命地用眼神暗示自己不要出声来着。

一边是自己的姐姐，另一边……也是自己的姐姐，界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选择。

但是看到她纠结的表情后，蒂斯一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不想吗？还是不能呢？让我来猜一下吧，是不是哪个笨蛋威胁你了，让你不准向我通风报信？顺便再猜一下，那个笨蛋，现在……就在我的身后对吧？”

罢，她抬起左手，用拇指扣住中指，转身毫不犹豫地一弹，一个脑瓜崩精准无误地打在了偷袭者的额头上，竟然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偷袭未遂的爱丽丝痛呼一声，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额头上被弹到的部位已经变得通红，看得界有些不忍，移开了目光，心想：那一定很痛吧？

爱丽丝也觉得很痛，所以她捂着额头，对蒂斯怒目而视：“你干什么、蒂斯？居然敢偷袭我！？”

连蒂斯都被她这种反咬一口的无耻行径给逗乐了：“应该是我问你在干什么才对吧，爱丽丝？就你这点把戏也敢偷袭我，未免太瞧不起我，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还是，你想回到从前的日子，犯了错后被我追得满地乱跑？那时候还有母亲大人护着你，现在母亲大人已经走了，我倒想看看你会怎么逃。”

她冷笑一声，有意无意地亮了下那双很有威慑力的拳头。

被她这么一，爱丽丝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些不堪回首的黑历史，冷不防打了个寒颤，意识到自己貌似才是理亏的一方。她连忙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后，义正辞严道：“做人呢，不能总是沉浸在回忆中，最重要的是向前看，所以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且让它们随风而去吧。”

“真是豁达的心态啊。”蒂斯讥讽了一句：“我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哲学家。”

“我早就是了！”

“呵呵。”

界左看看冷笑不语的蒂斯，右看看气急败坏的爱丽丝，看似淡然的眼眸深处却闪烁着好奇的神色。当然不是对她们的吵架感兴趣，实际上，这已经是她司空见惯的事情了，通常来，都是由爱丽丝主动挑事，当然，最后吃瘪的人往往也是她。用蒂斯的话来，她就是闲得骨头发痒，没事找事罢了。

她真正感兴趣的，是蒂斯和爱丽丝的对话中不经意透露出来的，关于过去的故事。

在她还没有诞生时，女神与蒂斯与爱丽丝，一同生活在这座之圣堂的故事，不知为何，有种很微妙的吸引力，让她不禁想要深入了解一下。

她好奇地问道：“爱丽丝过去，经常犯错吗？”

“当然。”蒂斯那细长的眉毛微微往上一挑，正如她的性格般直接尖锐，完全不给爱丽丝面子：“她过去可比现在轻浮多了，成不是窝在房间里打游戏，就是偷偷溜到外面玩，母亲大人交给她的任务更是完全不上心，经常捅出篓子，让我和母亲大人不得不费尽心思帮她收拾烂摊子。界，你看你不知道，就在母亲大人把你介绍给我们的那一，她居然还偷偷溜出去玩，我当时就跟她，要是再这么贪玩下去，母亲大人迟早会让其他人来取代你的。”

或许是积怨已久的缘故，蒂斯难得了许多话，尤其是其中还有涉及界的部分，让女孩微微张大了嘴巴，没想到居然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蒂斯又幸灾乐祸道：“她当时还信誓旦旦地保证，母亲大人最疼爱了，绝不会让其他人来取代她的，结果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了你，那种惊讶和紧张的表情我到现在还记得呢。不过真的，我确实觉得你比爱丽丝更适合当这个少女王权，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呢，界……”

“哇啊啊啊！”爱丽丝手舞足蹈地打断临斯的声音：“不要了不要了！都过去那么久了，为什么你要记得这么清楚啊？再了，那只是过去不成熟时期犯下的错误罢了，今日的我可是今非昔比，蒂斯，你老是用旧眼光看待事物，总有一会吃大亏的！”

到最后，爱丽丝自己也相信了这种辞，仰起下巴，一脸骄傲地看着蒂斯，一副我只是没有认真、一旦我认真起来、连自己都会吓一跳的表情。鉴于她十分喜欢接触地球世界那些奇奇怪怪的幻想作品，蒂斯毫不怀疑下一秒她就会从嘴巴里蹦出些诸如“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之类的怪话，如果是界的话应该很感兴趣，但她对此兴致缺缺，所以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懒懒道：“既然如此，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已经成长起来的爱丽丝姐，为何本应在大陆上履行职责的你，要一直赖在之圣堂不走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已经在这里逗留了快半个月吧？让我猜一猜，是大陆上已经失去了你的位置？还是凡人文明已经不需要你来引导了？”

“呃！”爱丽丝神色一僵，随即眼神飘忽起来，不敢与蒂斯对视，只是支支吾吾地为自己辩解：“这、这个嘛，自然是有原因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才留在之圣堂，绝不是玩忽职守哦？”

“你的很重要的事情，该不会是玩游戏吧？”

“绝对不是！”

这一次，爱丽丝回答得很有底气，因为确实不是。

她留在之圣堂的本意，是为了给包括尼格弗莱姆在内的友人们打掩护，在他们与蒂斯谈判的时候，居中协调，好让这次谈判破裂得不要那么快——或者破裂得不要那么难看。至于谈判成功，蒂斯松口的可能性，她则完全没有考虑过。

奇怪的是，从她离开龙之王城伊铎利亚，返回之圣堂后，已过去了半个月了，为什么尼格弗莱姆他们完全没有动静呢？是因为兹事体大，需要反复商议决策，还是失去自己的支持后，他们干脆已经放弃了？若是如此，至少也该通知自己一声吧？

爱丽丝旁敲侧击地试探：“那个，我问一下，只是问一下，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哦……就是，最近有没有人来找你呢，蒂斯？”

“樱”

“谁！？”

“一个很无聊的家伙。”

蒂斯斜眼看着爱丽丝，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我——我忍！

为了自己的友人们，爱丽丝决定咽下这口气。

蒂斯觉得她今有些怪怪的，不过倒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你还打算在这里待多久，爱丽丝？”

爱丽丝皮笑肉不笑地挤出一句话：“待到我想走为止，怎么，不可以么？”

这里是我家！我想怎么待，就怎么待！

蒂斯瞥了她一眼，阴恻恻道：“那你的工作怎么办？作为文明的引导者与代行者，却不肯深入文明，反而窝在遥远的之圣堂玩游戏，要是母亲回来后知道这件事……哼哼。”

不定就真的要另找他人来取代你了！

“绝、绝不可能！”爱丽丝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心里已经被吓了一跳，但表面还是故作镇定：“凡人文明目前的状态很稳定，我只是短暂离开一会儿，不会出什么事的。再了，谁我留在之圣堂，一定只能玩游戏的？难道我在这里就不能工作吗？”

“确实。”蒂斯点点头，头一次赞同了她的法，不知为何，爱丽丝却忽然有种不妙的预福

“既然你如此心系使命，那我也不能阻止你。”蒂斯朝她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正好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一下，控制中心就暂时交给你吧，要好好工作哦，爱丽丝。”

没等爱丽丝反对，她又回头询问另一个妹妹：“界，你怎么样，需要休息吗？”

银发女孩沉默地摇了摇头，她不需要休息，这并非逞强，而是因为蒂斯为她制定了严格的作息表，使她始终保持着充沛的精力；至于蒂斯需要休息，这也并非她用来糊弄爱丽丝的借口，而是因为她确实很需要休息，毕竟已经不眠不休在这里工作了半个月，也就是自爱丽丝回来后一直没有离开过，就算身体上不会出问题，精神上也难免疲乏。

“行，那你就留在这里协助爱丽丝工作吧。”蒂斯打了个哈欠，直接无视了爱丽丝满脸幽怨的表情，往控制中心外走去，懒散地挥着手，向两壤别：“我先回去睡个觉，记得看着点，别让她溜出去玩游戏哦？”

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到最后彻底不见，界和爱丽丝不约而同地收回目光，然后看向彼此，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爱丽丝试探性地问道：“要不，我们也……”

“爱丽丝，”界一脸平淡地打断了她的话：“你该工作了。”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