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冥修批阅文书的动作停顿一瞬,“阵法之事你不必再管,派人去查一查秦夫人当年的死因。另外让影二来一趟,越快越好。”
影七听后,脸上一阵惊诧。
非紧要关头,影部极少出动影二,可现在,王爷为了找到薛神医,确切地说,是薛神医身边秦夫人的女儿,竟然
影七张了张嘴,还是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领命之后便退了出去。
临走时,他想到进来时那些几乎未动就被撤下去的饭菜,决定一会儿再去山上碰碰运气,打点野味给王爷补补身体。
王爷这几日睡眠质量本就不好,如果再吃不好,那就不太妙了。
是夜,影七摸黑上了沁幽山。
山内寂静一片,只有偶尔的虫鸣声。
草丛中时不时串出几只灰溜溜的地鼠,探头探脑地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影七瞥了眼树梢上虎视眈眈的猫头鹰,顺着地鼠的路径往林深处而去。
据他之前的捕猎经验,此时的地鼠应是要去有水源的地方。
走了不到一刻钟,果然接近了一处闪着暗光的湖泊。
越接近湖泊土壤越潮湿,仔细观察了会儿四周,尚未有其他觅水的动物出现。
影七想着今晚即便捉不到灰兔之类的野味,捕几条新鲜的湖鱼倒也不错。
等了约莫两刻钟,除零散活动的几只地鼠、蟾蜍之外,倒让他打到了两只野鸡,数量虽少了点,但胜在体型肥硕,肉质应该不错。
深秋露重,影七决定不再多等,从湖水中捕了几条体型还算不小的湖鱼便打道下山。
只是刚离开湖心百来步,竟听到前方不远处的草丛中出现异响。
影七放下手中的东西,警惕靠近。
拨开草丛,一只肥硕的野兔正瞪着后腿在原地扑腾,旁边是一颗沾着点点血迹的圆润石子。
正当他起身查看周遭时,一颗石子从侧面飞来,在他的躲闪的同时擦鬓而过,随后迎接他的是正面而来的一记掌风。
“你是何人?”影七显然有些恼怒,但更多的是十足的防备。
却听对方道:“你又是何人?”
黑暗中看不太清对方长相,却依稀辨出是个身手矫健之人。
影七与其过招了半个回合,第一感觉便是对方的功力不在自己之下。
直到夜空中半轮明月穿过乌云,他才在朦胧的月光下看清对面之人。
对方显然也看清了他,朝他虚晃一掌,二人在他后退之间瞬时拉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影七本以为是外出寻觅野味的谷内弟子,但此人刚才的身法并非如此。
她手法凌厉且招式奇特,却并不致命,明显对自己留了余地。
这些还是其次,最让他惊讶的是对方的容貌。
面若皎月,清雅出尘,一身鸦青色的锦衣将其清瘦的身姿衬托得更加挺拔舒朗。
显然,她也在打量自己。
片刻后,那英气而不失柔美的秀眉微微一挑,语气竟是笃定从容,“你是漱石居的护卫?”
如果他眼神没问题的话,她刚刚的语气中似乎夹杂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嫌恶。
影七虽未见过戚沐九,但此时也已大致猜出了对方是谁。
转念想到她对自家王爷之前的种种欺瞒与恶行,以及此时表现出来的轻慢无礼,心情顿时也不好了起来,当即便毫不客气地回道:“是又如何?!”
反正迟早要见面,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戚沐九的目光从不远处扑棱着声响的方向收回,忽而唇畔微弯,带着浅笑揶揄道:“漱石居那位看来饿得不轻呢”
什么叫“漱石居那位”?
他家王爷乃身份尊贵的摄政王,而面前这位回到盛京之后便是西凉质子,竟是全无上下尊卑的敬畏,简直是张狂至极。
影七不知道她究竟哪来的自信,自信到王爷不会治她的大不敬之罪。
不过王爷至今尚未提起处置她的只言片语,他也不敢贸然揣度上意,便干巴巴地回道:“彼此彼此。”
说着还不由望了眼草丛的方向,真是郁卒,他之前蹲守了那么久,都没碰到,居然被眼前之人轻易捕获。
这是在回讽她刚刚打野兔的行为,戚沐九眯眼笑了笑,“那只野兔也不是不可以送你,不过你得拿点东西来换。”
“说来听听。”影七忙不迭应道。
要知道,他最近也不止一次来过沁幽山蹲点静候,但硬是没发现过野兔的踪迹。
天气已近初冬,几乎没有口感尚佳的野味不说,这里毕竟是沁幽谷,作为客人,也总不能隔三差五地关顾,免得落了王府名声。
再者,山上不知何处就隐藏着阵法,且阵法都是初任谷主生前所设,一旦触动,危险自不必说,要是被困阵内,丢的不只自己的面子,更是整个王府的颜面,这也是他背着王爷来此的原因。
总而言之,只要有机会获得不错的野味改善王爷的胃口,只要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他都可以一试。
戚沐九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却没想到他竟会回应。
她几次上山,也是今晚才发现了一只野兔,当然她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野味。
不过看对方如此干脆的反应,倒让她有些微诧,毕竟姬冥修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
对面的护卫一看就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看来那位最近的胃口不是太好。
想到这,她的心情顿时松快了起来,这几日因他带来的种种不快也散去了不少。
她正想以此套点有关薛神医的下落,身后却传来绿竹欢快而微喘的声音,“公子,我终于找到了一条。”
戚沐九转身望去,见绿竹向她摇晃着手中的琉璃小瓶,待她走近,才注意到她红扑扑的笑脸。
接过小瓶,看到瓶壁内蠕动弯曲的红色环状物时,她的眼角眉梢不由上扬,总算找到了一条。
“公子,更深露重,我们也该”
绿竹终于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影七。
“是影公子吗?”
刚才光顾着捉到蚯蚓的喜悦,加上深夜光线偏暗,绿竹这才看到了一旁的影七。
影七见状,便走近了些,看清面前的小姑娘正是昨日才见过的绿竹,便颔首道:“绿竹姑娘。”
绿竹前日代替临时出谷办事的师姐去漱石居送助眠的药膳,那是她第一次见影七。
第二次见他是昨日奉谷主之命去漱石居送洱茶的时候。
“还真是影公子呢”
绿竹年纪尚小,又活泼好动,倒是不懂畏惧为何物。
她从小生活在谷内,谷主平日里对他们也不甚严苛,因而不会太注意所谓的世俗礼仪。
故而冷峻少言没嫌弃过她话多的影七倒是吓不到她,反而让她生出几分难得的亲近之感。
她的目光在二人之间左右看看,好奇地看向戚沐九,“公子,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她时常跟在公子身旁,倒没见她去过漱石居。
“呃,算是刚刚认识。”
她别扭地看了眼同样看向她们的影七,之前听绿竹说过漱石居有个叫影七的护卫,今日倒是撞上了。
一听就是暗卫的名字,应该还有影九影十什么的。
之前在盛京时倒没注意过,估计是时常在外地出差,此次正好跟随姬冥修回京。
戚沐九应答过后,倒是没前几日那么纠结难解了。
不过一想到等着他品茗对弈的姬冥修,心内就是一阵瑟缩。
她知道他绝不会轻饶了她,自己也并非没有面对一切的勇气。
只是近几日那人隐而不发,让她无端生出一种凌迟处死的炙烤之感。
她不知他因何缘由没有立即向她发作,但依照他往常腹黑的本性,总归没安什么好心。
极善察言观色的影七明显捕捉到了戚沐九不同于先前的神色。
原来她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毫无忌惮,他倒是很期待接下来的剧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