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段世子之前的仗义执言,沈某会铭记于心。”
他深如秋水的眼眸波光潋滟,“小事一桩,沈兄不必记在心上。”
他看着她眸中的微诧,淡然一笑,“再说,那人的嘴实在是太贱,污了本世子的耳朵,拿话怼他,也只是图个清静而已。”
“段世子虽是无意之举,沈某却不能不领情,不知能否邀请世子一叙?”
段泽川颔首而笑,“乐意之至。”
二人穿过两道月洞门,并行走在书院的青石小径上。
傅乾与度亦琛本想在其后相随,但看到紧随旁侧的木棉时,便同沈黎砚暂时告别,转身回了学舍。
“你这两位好友,对你倒是不错。”段泽川侧首看了眼他们远去的身影,神情中难得显现几分认真。
沈黎砚淡然浅笑,“段世子没有这样的好友么?”
段泽川垂眸摇了摇头,无奈地摊了摊手,“你也看出来了,我人缘很差。”
沈黎砚唇角微漾,有些自嘲道:“段世子上课时也见到了,我的人缘也很差。”
二人侧首,不由相视一笑,顿时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在其中。
“听说你比我早来龙渊一年,看你的样子,应该已习惯了这里。”
“南境与盛京无甚差别,于我而言,只是从一个牢笼进入另一个牢笼而已。”
沈黎砚神色微诧,眸光微垂,不知该说什么好,因为她比他也好不了多少。
“毕竟是自己长大的地方,将来以后终究是要回去的。”她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到归砚城,但总得有个盼头。
“是啊,终究是要回去的,但却不是现在。”更何况,那个女人也不会轻易让他回去。
“时间过得很快,明年这个时候你应该就在南境了。”说起这个,她就很羡慕段泽川。
龙渊与南境的协议上明确了南境世子在盛京待满三年后便可回到南境,而与西凉的协议上却并没有这样写,姬冥修甚至还规定她三年内无故不得离开龙渊,现在想想,简直是欺人太甚。
“说不定也会死在回南境的路上。”段泽川表情漠然,好像就在说今日天气怎样那般云淡风轻。
沈黎砚之前也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南境的事情。
段泽川乃南境王妃所生,正统的嫡出世子,然南境王却在他出生后不久便纳了一位侧妃,不到一年就生下了一个庶子。
那庶子颇受南境王宠爱,几年后大有将其立为世子的打算。南境王妃自知改变不了南境王的心意,最终以牺牲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换取了段泽川的世子之位。
然而好景不长,几年之后,段泽川的叔父起兵造反,南境王因提前得知消息,请求龙渊从边境城镇派兵相助,龙渊当然不可能白白出手,于是向南境王提出几个条件,其中就包括将南境世子送到盛京。
南境王为了保住王位,便答应了龙渊的要求。叛乱成功镇压后,段泽川便在不久后被送到了盛京,成为了挟制南境的棋子。
而南境王则陪着他的小老婆和小儿子,继续享受他们的安宁与富贵。此种境况下,被千里迢迢送往龙渊的段泽川哪能不恨。
恨自己父王对他母妃的薄情寡恩,恨他对他的绝情狠心,更恨那对母子的鸠占鹊巢。
他刚刚说有可能活着回不到南境,应该就是指那个如今已被封为南境王妃的侧妃,有可能对他暗中下手。
“干嘛要说得这般难听,你背井离乡在盛京待这么久,可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被人打败的。”
段泽川听着她安慰的话,欣然一笑,“你倒挺会安慰人,怪不得摄政王抓着不放手。”
“喂段世子,你到底会不会说话?!”沈黎砚有些无语,一个两个的都在八卦她。
“得得,段某知错了。”他抱拳作讨饶状,转而道:“不过,你的确长得美若天仙,别人不这么想都有些不太正常了。”
“其实你长得也不错。”沈黎砚从上到下看了他几眼,在他那副自鸣得意的邪魅轻笑下,脱口而出:“就像象姑馆的头牌。”
段泽川的笑容凝固了半晌,而后竟兀自垂首抚鼻轻笑,少顷,他才抬眸扬唇道:“沈兄,你可太有趣了。”
随后,他竟蓦地靠近她耳畔,轻声问:“你啥时候去的象姑馆,摄政王知道吗?”
沈黎砚算是听出来了,他这是嘲讽她红杏出墙,给姬冥修戴了绿帽子。
她一阵哑口无言,却是咬牙扬唇假笑道:“段世子,你现在与我靠这般近,他一定会知道。”
言罢,段泽川像是被弹出去一样,瞬间与她拉开一段距离,“沈兄可不能这般恩将仇报啊”
沈黎砚不再理他,径直往前走去。
段泽川紧随其后,兀自说道:“听说沈兄住在鹿鸣苑,等书院休假时,你可去杏林路找我玩。”
沈黎砚本不欲理会,但她忽然想起一事,倏而转身道:“听说你在太医署担任太医监一职?”
“是啊,怎么了?”段泽川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那就是能搞到药喽?”
“那是自然。”
“那太医署有没有天冬这味药?”
“天冬?”
沈黎砚看他凝神思索的样子,希望他说出肯定的答案。
她想配制一副药,好延缓胸部发育,葛根、女贞子、墨旱莲、杜仲等主药以及当归、白芍等其他辅药,她已找齐,现在独缺一味天冬。
她记得在现代,这味药也并不那么难找,不知在这个异时空为何会这么难。
她让玲玉帮她跑遍了盛京的所有药店,愣是没有这味药。她以为是名称不相符,还特意画了图片作为问询的参照,却依旧一无所获。
这味药很重要,不加的话,效果不仅会大打折扣,甚至会引发一些不必要的后遗症。
所以,她必须得找到这味药。
段泽川摇了摇头,“你说的这味药长什么样子,我或许见过。”
“我现在没带纸笔,等我画好之后,今日散学后给你看看。”
“没问题。”他转念一想,“不过,你找这味药做什么?”
“我想配一副药。”
“你生病了?”
“不是。”她别过脸,有些难为情。
段泽川一时没注意到她的异常,只是从医者的角度认真道:“药可不能乱吃,药方若是出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沈黎砚看着他略带真诚的叮嘱,回以一笑,“药方没问题,你只要帮我确定下这味药你有没有见过就行。”
段泽川拍拍自己的胸膛,“包在我身上。盛京没有,那就去别的地方,别的国家,这么大一个云州大陆,还怕找不到嘛。”
沈黎砚有口难言,问题是她现在就急需啊,她那逐渐长大的部位也等不了那么久啊。
心下欲哭无泪。
算了,还是再等等吧,她今日回去就跟邱姑姑说下,让她吩咐成衣店的绣娘将她今后的衣服裁剪得宽松一些。
酉时两刻书院散学,沈黎砚同傅乾他们在学舍做了会儿作业,才坐上马车回鹿鸣苑。
让她失望的是,段泽川也没有见过天冬,不过他已经托人帮她在南境问了,说最迟下个月就会有消息,这让她得了些许安慰。
毕竟,南境奇花异草种类繁多,兴许能找到。
玲珑女学开学那日,沈黎砚同傅乾和度亦琛去对面同戚暮烟一起报的到,当然她也见到了随行而来的陆放雅。
女学与男学的氛围截然不同,到处都充斥着女子们的娇俏说话声。院内的布局更偏柔美雅致一些,花花草草养的倒是不少。
一路报到的路上,都能看到那些女学子含羞带怯地看向他们这边,几个大男人被看得不自在,尤其是陆放雅,恨不得两步并作一步走。
沈黎砚不由摇头轻笑,今日来女学送戚暮烟入学还真是难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