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个时辰之后,十二个木箱被一个个抬上了岸边。
几个司卫上前,用撬棍打开了箱子,弦月当天,依稀可见那些白银在月光下泛着星星点点的光泽。
在场之人,脸上皆是欣喜一片,孙连冲大踏步上前,随手拿起一个银元宝放嘴边咬了咬,他看着上面的牙印,兴冲冲地朝着杨坚扬了扬手中的银元宝,“指挥使,是官银。”
司卫们算是彻底放了心,他们不顾身上的湿衣,又重新点了好几遍,正好三十万两,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天知道,他们这段时间是有多么地难熬。
沈黎砚拢了拢披风,会心一笑,兵马司这下算是对圣上,对周县百姓有个交代了。
不过,她还是有些隐隐的担忧。
这时,几个司卫过来回禀,“指挥使,那些黑衣人服毒自尽了。”
杨坚似是料到会如此,他虽然没有与那人打过照面,但早前便听说过他做事从来不留后患,他派去追捕的那些人大概率要无功而返了。
“先送回城外的义庄,看能否从中找出有用线索。”
司卫领命,便退了下去。
他们随后又去村内里正那里查访了许久,除了证明那些黑衣人是北燕人以及他们来自牙市之外,其他均一无所获。
牙市
沈黎砚想着,等有时间,倒可以去那里看看,说不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盛京去往绥林的半路上,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在夜色中奔驰着。
马车内的男子随意倚靠在车厢一隅,一身毫不起眼的夜行衣,勉力包裹着他强健的体魄,似是觉着不适,他抻了抻脖子,微一用力,那件夜行衣便碎裂在他的掌中,随后被扔出窗外。
不合适的东西,就不该留在这个世上。
他倚回原处,下颌微仰,双眸轻阖中似在回想着先前的一幕。
线条分明的嘴唇,并不削薄,却略显丰厚,尤其是他唇角微勾时划出的弧线,给人一种敦厚温良的既视感。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他眸中的残冷与阴狠,生生压下了那种蛊惑人心的美感。
耶律乌稚轻嗤一声,她居然用右肩去迎接他的金乌箭,也不怕那支箭矢贯穿了她的小身板。
他的金乌箭向来百发百中,今日竟在她身上失了算,这还不算是最令他恼火的,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她竟然两次坏她的好事。
他本来计划,后日便将三十万两通过水路运出盛京,却没想到会被她捷足先登,这让他生出了几丝难以言喻的挫败之感。
他当时并没想着要杀她,而是想活捉了她。
表兄不是对她日思夜想么?把她抓回去,正好让他日夜享用,自己也不用时不时就被姑母扰得头疼了。
之前有官员送了他几个小倌,那唇红齿白又偏偏一副公鸭嗓的样子,让他倒尽胃口,之后全被他撵出了府,也不知表兄为何会喜欢这种调调。
那个跋扈无脑的上官紫苏也是没用得很,成婚这么久竟还未拿下表兄,若无法诞下皇嗣,空顶着个侧妃的头衔又有何用。
最让他不解的是表兄,姑母塞了那么多美人到他的东宫,他愣是无动于衷,每日就看着张画像自抑自苦,她能看得到吗?
他为人家守身如玉,人家身边却护花使者不断,哪能记起个他?要换成是他,那他就直接
他唇角微勾,的确有些与众不同,静雅出尘的外表下却难得有着智慧性感的大脑,比那些胸大无脑的花瓶有趣多了,让人看着就有征服的**。
沈黎砚,下次你可就不会这般幸运了。
沈黎砚回到王府时已是深夜。
杨坚的披风,她在回城后便交还给他,她可不想姬冥修看到后被他磋磨。
然而,刚下马车,竟看到了立在门口的高大身影。
球球如离弦的箭一样飞奔而来,她被推了个满怀。
它的身上很暖,如站在灯火下的那人带给她的温暖一样,令人安心又满足。
“公子,你终于回来了,你可吓死奴婢了。”
玲玉哭丧着一张脸,拽着她的左臂紧紧不放。
沈黎砚好笑地摸了摸她柔嫩的侧脸,以示宽慰。
她走近姬冥修,看着他道:“三十万两已经找到,朝中可以放心了。”
虽然知道他已知晓,但不知为何,她还是想把这个好消息告知于他。
他今晚难得没有为难她,眼神却落在她冷得发青的唇瓣上。
“玲玉,去给你家公子备水,驱驱寒气。”
玲玉赶忙应答,“哦哦,好的。”
说罢,她便快步回了落梅轩。
姬冥修用手中的披风将她从上至下裹紧,然后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打横抱起。
球球还趴在她的胸口,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姬冥修。
后面还跟着景严,沈黎砚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脸色微红,低声轻斥道:“你,你快放我下来。”
姬冥修步履稳健地走上桃园小径,神色如常地俯视了她一眼,而后抬眸继续往前走,他唇角微勾,她害羞了。
“深夜寒凉,未免你寒毒发作,本王抱着你会好些。”
其实她回来的路上已经服用了赤阳丹,但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还是有些淡淡的欢喜。
姬冥修将她送回落梅轩后,因要紧急商讨今日之事,便率先返回紫宸居。
落梅轩内很暖,茶几上的梅花开得正艳,这让她疲累了一天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球球早已串到榻上,给她暖起了被窝。
侍女将冒着热气的饭菜端了进来,她坐到餐桌旁拿起筷箸,总算可以填充下一晚上的饥肠辘辘了。
沐浴过后,她喝了玲玉熬得姜汤,不一会儿便沉睡了过去。
紫宸居内灯火通明。
“王爷,我们的人跟丢了,那人臂力惊人,翻越城门后便没了踪影,我们赶去他在城外藏身的客栈时,他早已离去多时。”
从盛京到北燕边境,一路都设有重重关卡,耶律乌稚是如何畅通无阻地逃之夭夭的,除非他手上持有通关令牌。
上次他逃出盛京后,姬冥修派人查过通关令牌,通过沿路负责关卡之人的指证,耶律乌稚使用的竟是薛世成的出关令牌。
经后来调查,薛世成有一日发现自己的令牌莫名丢失,寻找几日无果后,有一日竟突然出现在他的书房。
他因害怕被朝廷降罪,便没敢说出去,却没曾想,就是自己的这一隐瞒之举,凶手杀了他的女儿薛环玉后,用拓印出的假令牌逃回了北燕。
自那之后,姬冥修便下令铸造司重新设计和补发了龙渊的通关令牌,然半年之后,同样的事情又再次上演。
“先派人去沿途的关卡调查,一有结果,即刻回禀。”那人应下后,便快步离去。
姬冥修的眸光,在灯火的映照下变得愈发暗沉,他不管调查出来的那人是谁,或是他的令牌因何被盗,他此次定不会轻饶了过去。
耶律乌稚两次如入无人之境来往盛京,一次是巧合,两次便是蓄意为之了,这个内应如果不能及时拔除,盛京的安全何在,整个龙渊的威严何在?
“去查下近十年与北燕有过交往的有所官员的信息,愈详细愈好。”
“再查下北燕在盛京的暗桩,要在暗中进行,切勿打草惊蛇。”
又有二人领命退出书房。
若不是他提前派了暗卫护在她身旁,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不过,杨坚竟然救了她一命,这让他颇感意外,不管如何,这个情分他帮她记下了。
听木棉说,那箭矢就差一步就射中她心口,他到现在都依然有些后怕。
早知道会是这样,他当时就应该让她担任礼部郎中一职,但他又深知她不喜那些繁文缛节。
他轻叹一声,还真是让人不省心,却又不得不佩服她见微知著的才能。
他能拿她怎么办呢
那就纵着吧,总归是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