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世家子弟看着自己面前的驯鹿、狐狸等猎物,顿时有了种扬眉吐气的荣耀。
每年的秋狩,摄政王都是以绝对优势碾压他们众人拔得头筹,可这次居然只猎到了一只野兔和一只野鸡,这是发挥失常了?
可再怎么失常,也不可能失常得一落千丈吧?他们可不相信摄政王会退化到这种地步。
果然,同样只猎了一只袍子的拓跋聿,有些不太满意道:“此次狩猎,本宫与摄政王只顾着切磋交流了,各自的实力都没有展现出来。”
“那拓跋太子的意思是?”
“本宫现在正式发起挑战,明日与摄政王一较高下,不知圣上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姬天盛抚掌轻笑,“皇叔,你觉得怎样?”
“他的挑战,本王接下了。”
姬冥修大方应下,他倒想看看,他想怎么赢了他。
拓跋聿唇角轻启,“一言为定。”
姬天盛点头,转声道:“想必皇叔与拓跋太子已经听说了今日林中出现刺客暗箭伤人一事。”
他随后起身,面向众人道:“朕已命禁卫处和司卫处加强警戒与护卫,在场之人这几日都要提高警惕,以防万一。”
众人齐声行礼,“谨遵圣意。”
天色渐暗,圣上摆驾返回行宫,众人也纷纷紧随其后下山安置。
姬冥修看到沈黎砚受伤的左臂,面上一阵担忧,“本王一刻不在你身边,你就将自己搞成了这样,真是不让人省心。”
沈黎砚看着他眼眶处的淤青,有些没好气道:“你不也是,都成熊猫眼了,还好意思指责别人。”
“本王不还都是因为”
他蓦地止住话头,他可不想说是因为她,与拓跋聿大打出手,那他也太没面子了。
“因为什么?”
她抬眸看向他。
“没什么。”
他别过头,不予理她。
“过来,让我看看你伤得怎样?”
男人别扭地转身,生气的样子像个孩子。
其实他不是生她的气,他只是在跟自己生气,生气自己无法以绝对优势碾压拓跋聿。
沈黎砚无奈,默默拉着他坐在下山的一块青石上。
她掰过他的头,轻轻按压了下他眼眶周围的淤青。
男人疼得咝了一声,沈黎砚忍住笑,拿出瓷瓶开始给他涂药。
“你没事招惹他干嘛?”
“是他招惹本王好不好?”
沈黎砚盖上瓷瓶,“明日的狩猎,你准备怎么办?”
他不甚在意道:“凉拌。”
她噗嗤一笑,她和玲玉的日常用语,他与景严倒是学得有模有样。
她拉着他起身,男人懒懒地不动,她只好使了点力,手臂却倏地一痛。
男人见状,面上一紧,赶忙起身查看她的伤口。
沈黎砚笑笑,“没事,就是刚刚用了点力,抻着了。”
“快让本王看看,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真的没事。”
“以后不要再像今日这般以身涉险,知不知道?”
“知道啦”
她点点头,指着昏暗下去的天际,“我们该下山了。”
姬冥修看了眼晦暗的天色,才拉起她的右手,向着山下走去。
两道身影渐渐走远,一个伟岸如山,一个如空谷幽兰,是那么地和谐与登对。
苏静绾从另一块青石后走出,典雅如画的容颜上,如碎了面的镜子,悲伤不能自抑。
那个曾对她冷酷如斯的男子,竟对着另一个女子展现着他的霸道与柔情。
她曾以为他对所有女子都一样,高高在上,冷淡自持,可她错了。
她刚刚看到的,明明是一个傲娇、吃醋、耍赖,没有丝毫架子的普通男子。
在沈黎砚面前,他是那么地自在随性,甚至还会冷幽默,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就是他陷入爱情中的样子么?
患得患失,展现最真实的自己,这都是她以前梦寐以求的场景,如今却只能作为旁观者,偷窥着另一个人独享着她永远都触不可及的美好。
为什么?
她又凭什么?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就这样输给了她。
他们的相处是那么地自然而和谐,仿佛中间已容不下任何人的打扰与介入。
他们离开时紧紧拉在一起的手,更是深深刺痛了她的双眸。
心中剧痛,她捂着胸口,呼吸都带着疼痛。
身后陡然出现一道男子的声音,“这就受不了了?”
苏静绾身子一僵,倏地转身看向身后。
拓跋聿坐在姬冥修刚刚坐过的那块青石上,冷声道:“过来。”
苏静绾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救命”两个字竟硬生生卡在了喉间,说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昏暗中,她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却还是战战兢兢地挪了过去,“拓跋太子找静绾有何事?”
“你不必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本宫不会杀你第二次。”
她今日没将为何上山的事情如实说出,那就说明她会为苏旬乃至整个苏府保守秘密,算得上是个聪明人。
既是个聪明人,就不必一定要死,用在合适的地方,方能彰显出她的价值。
苏静绾看着他黑暗中的轮廓,顿时心神俱颤,今日林中杀她之人果然是他派去的。
“静绾不明白拓跋太子是什么意思。”
“苏小姐不想他们在一起,本宫也不想。”
苏静绾眸光微闪,惊诧地看向他,之前从宁川城传出的他与沈黎砚藕断丝连的无稽之谈,难道都是真的?
不,如果沈黎砚是女子,那些就不是无稽之谈。
她看着眼前之人晦暗如深的眸光,再想到今日他与摄政王之间的剑拔弩张,突然就明白了一切。
他也喜欢沈黎砚。
她不由暗自嗤笑,她还真是魅力无边,让龙渊和北燕两个最优秀的男子为她龙虎相争。
此刻的她,嫉妒得想死去。
男人轻笑,“光有嫉妒还不够。”
他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骨节分明的手指倏地向内攥紧,“得靠手段。”
“拓跋太子需要静绾做什么?”
她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就那样幸福下去,她想摧毁,想让沈黎砚同她一样痛失所爱,再也触摸不得。
拓跋聿抬眸,勾唇浅笑,“本宫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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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黎砚回到菡萏殿用过晚膳之后,还未到亥时,她决定去苏静绾的住处走一趟。
但侍女绿柳却告诉她,苏静绾已经歇息,让她明日再去。
她毕竟是男子的身份,入夜打扰一个闺阁女子本就于礼不合,若再坚持相见,未免有些孟浪无礼。
于是她只能说了句叨扰告辞的话,便心神不宁地离开。
返回菡萏殿的一路上,她都在思考一个问题,苏静绾不见她,是不是故意躲着她。
但她又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大不了明日再去问她便是。
沈黎砚忐忑不安地睡了一夜,翌日起来,精神不是太好,却还是坚持着去了山上军营。
上午入林巡查,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她有些疲累,午膳也没吃,便直接回了账内。
正要上榻歇息,却听账外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沈世子在吗?”
沈黎砚一听,竟是苏静绾的声音,她赶忙从榻上坐起,走向账外。
她朝站在门口的苏静绾微微颔首,将她们主仆二人请进了账内。
苏静绾坐于账内的茶桌旁,笑着道:“听绿柳说,沈世子昨晚去找过静绾,不知是何事?”
沈黎砚看了眼绿柳,苏静绾会意,“绿柳,你先出去。”
绿柳应声退出后,沈黎砚这才将那个瓷瓶拿出,放在苏静绾的面前,“苏小姐昨日落了东西。”
苏静绾一看瓷瓶,便知她是何意,她拿回瓷瓶,坦然一笑:“沈世子放心,静绾什么都没有看到。”
沈黎砚看了她片刻,才半信半疑道:“沈某不是个挟恩图报之人,但若有必要,沈某还是希望苏小姐能够记得在下昨日的舍身相救,在下将不胜感激。”
苏静绾何尝听不出她的话中之意,她是希望她不要将她是女子的事说出去,只要她守口如瓶,便是对她救命之恩的最好报答。
其实,刚才有那么一瞬,她犹豫过。
但也只是那么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