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正在批阅奏牍,突然史阿进来,在刘明身边耳语了几句。
刘明点了点头,表示已经了然,史阿便退了出去。
从猎苑回来之后,刘明便让王越、史阿想办法在外面招集更多的江湖奇人异士,帮助他打探各类重要情报。
虽然在朝政上有种种掣肘,但是江湖却是一片广阔的天地,加之如今各方势力,对情报工作还没有足够的重视,即便有所布局,也相对比较粗糙简单。
而且王越师徒二人还有先天性的江湖优势,因而总体进展还算顺利。
史阿刚才进来禀报两件事,一是已经安排江湖人士前往黑山老巢,查找张杨下落。
指望董卓去灭黑山贼,不一定要到什么猴年马月,其中没准还会生出种种变数,当务之急,是先要找到张杨,只有这样才能确认董太后的结局。
二是蹇硕去了袁府,离开之时,抬走了几只大箱子,还跟着几名美女同行。
刘明哭笑不得,看来蹇硕是拿袁术之罪去和袁家交易去了,结局应该是蹇硕放过袁术,袁家破费一笔钱财,或者用其他利益交换。
真是老虎窝里捡柴禾――爱财不要命!
以袁隗的老奸巨猾,以及世家的立场,绝不可能和宦官集团进行合作,最多也就是短暂的利益交换,如果蹇硕被表象迷惑,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死得连骨头都不剩。
刘明从一堆奏牍中找出一件来,这是关于弹劾袁家侵吞土地、隐藏田产、蓄养私兵、不交赋税等等罪状的一份奏牍,时间太久,已经落灰了,好在被吕强发现,这才重见天日。
“吕卿,传朕旨意,让袁司徒入宫见驾。”刘明吩咐道。
“遵旨。”吕强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袁家是一块肥肉,不能单单便宜了蹇硕,虽然现在还不能对其大动干戈,但是借机往下刮几斤肉还是可以的,不能让他这么容易就逃过一劫,而且还要趁此机会推行一项改革。
那就是赋税制度。
如今匪乱四起,流民遍地,时不时地还有黄巾军死灰复燃,很多州县已经连续多年不能正常收取赋税了,与其这样,还不如趁着这个乱世将其改革一下。
汉代的税和赋是两种不同的征收方式,就田税而言总体来看并不高,低的时候更是降到了三十税一,虽然黄巾之乱后财政锐减,因而征税比例提高,但最高也没有超过十五税一。
也就是说收税的额度是土地产出的十五分之一至三十分之一。
但这只是官方征税,但是大量的佃农还要面对田租的盘剥,要向地主豪绅交纳繁重的地租,其额度往往超出百分之五十,堪称压在农民头上最重的一座大山。
这只是租税,还有一项就是常说的人头税,包括算赋、口赋、更赋、户赋、献赋等等多如牛毛的收费,有以家庭计费的、有以人头计费的、有以年龄计费的、有以性别计费的等等,加在一起能占一年收入的四成左右。
也就是说农户一年辛辛苦苦的种地,除了交租、交赋之外,基本上所剩无几,也就勉强糊口而已。
更要命的是那些世家大族为了躲避赋税,故意隐藏田亩、人口,而转嫁到普通农民身上。
这样一来,农民难有存粮,毫无抗风险能力,遇到灾年便会有大量流民,导致社会动乱。
这种局面要想改革,必然阻力重重,而最大的阻力无疑就是来自于世家大族,他们占有大量土地和人口,却交着少量的赋税,如果能够摊丁入亩,并且限制田租,那么将极大地缓和底层农民的压力,可以让整个社会缓口气。
现在,刘明就准备借机从袁家身上开刀。
如果能够制服袁家,即便其他世家反对,那么就让他们先去和袁家斗吧。
袁隗已经整顿好人员、粮草,正准备出发,突然吕强到来传旨,要求袁隗立刻进宫,陛下有要事召见。
“陛下召见?”袁隗微微皱眉,说实话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得到陛下的单独召见了,陛下先是沉迷玩乐,后又重病缠身,再后来虽然康复,但是却被蹇硕左右,所以很少单独召见大臣。
不知道在即将出征的这个关键时刻,陛下突然召见是何用意。
袁隗拿出一贯钱递给吕强,笑道:“先生可知陛下相召,所为何事?”
吕强笑着将钱推了回去,道:“卑职也不清楚,司徒去了便知道。”
袁隗满心狐疑,难道是公路那厮闯的祸被陛下知道了?还是对此次袁家出征另有安排?
但是现在袁家屁股下面都是屎,袁隗不敢怠慢,只得跟着吕强匆匆往皇宫赶去。
入宫叩拜之后,袁隗诚惶诚恐地道:“老臣叩见陛下,不知陛下有何驱驰?”
“既然特意相召,自是有事交待。”刘明笑道,“袁家四世三公,听闻常以天下第一世家自居,想来朕交办之事,应该没有办不成的。”
“老臣不敢当。”袁隗赶忙说道,在这个风口浪尖,袁家可不敢太过高调,“陛下但有差谴,老臣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很好,不愧是大汉柱石之臣。”刘明笑道,“如今袁家已犯灭族之罪,还请袁司徒慷慨赴死,也不必粉身碎骨,朕有好生之德,斩首示众即可。今日召司徒入宫,便是要核对一下袁家丁口,好一并处斩!”
袁隗大惊失色,脸色煞白,胡须突突突突乱颤,浑身衣衫瞬间便被冷汗湿透。一大把年纪,谁受得了这个!
邦邦邦邦……
袁隗一个劲地磕头,心中把蹇硕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个遍,你不是说张咨那份表奏没给陛下看过吗,现在陛下如此说,除了袁术那厮闯下的祸患,还能有何事让袁家灭族?
但是转念又一想,以蹇硕的能力,如果要隐藏一份表奏,不让陛下过目,也是有可能的,而且如果要灭族袁家,也就不会单独召见老朽入宫见驾了,此中必有蹊跷。
“老朽深知侄儿公路为父报仇心切,擅自妄为,其罪甚大。”袁隗辩解道,“可是陛下业已开恩,令袁家率兵抵挡董卓进京,将功赎罪,本初已达黾池,公路率军北上,老臣也已准备停当,正要出发驰缓黾池,袁家上下谨遵陛下圣旨,不敢丝毫怠慢,不知灭族之罪何来,还请陛下明示。”
“董卓?呵呵,这个当然要你们抵挡,因为这头恶犬就是你们招来的。”刘明沉声道,“但这远远不能抵消们袁家的罪恶,私自募兵、攻打城池、屠戮无辜、强抢府库,你们如此行径与张纯、张举何异?与王国、韩遂何异?与黄巾乱贼何异?无论哪一条都足以让你们灭族了,何况这么多罪状!”
袁隗一听就知道,陛下也知道袁术在南阳的所做所为了,心里暗骂袁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骂蹇贼匡骗他那么多金银财宝,最终只有自己落了个承受夹板气。
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的是,陛下似乎知道袁家与董卓暗中勾连了……
这么多事堆在一起,袁隗再老奸臣猾,此刻也有点麻爪。
“陛下开恩啊!”袁隗老泪纵横,浑身冰凉,“袁公路确实行事莽撞,但对陛下忠心苍天可鉴,袁家愿捐资助军,也愿给陛下捐献钱帛,修缮宫殿,只求给袁家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捐资助军?捐献钱帛?你们袁家舍得吗?”刘明冷笑道,“朕这里压了无数的奏牍,都是弹劾你们袁家侵吞土地、隐藏田产、不交赋税的罪责,恐怕都不是无中生有吧,你们如此敛财,怎么可能舍得捐资?”
“请陛下看在袁家世代为大汉江山效力的忠心苦劳之上,给袁家一个戴罪立功之机。”袁隗泪流满面,但是以他敏锐的察觉,能够感觉到,陛下本质上还是没变,与蹇硕一个样,还是能够靠财帛打动的,“哪怕让袁家散尽家资,都在所不惜。”
袁家这回算是栽了,大不了就是破费些钱财呗,过几年就又回来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其实也简单,不需要你们袁家伤筋动骨,更不需要散尽家资。”刘明扶起袁隗,笑道,“只需要爱卿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