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骑兵果然没有攻城,就在雒阳城外烧杀抢掠了一阵,恐吓了半天,见守城官军不为所动,便一阵风似地向北狂飚而去。
最后消失不见。
袁隗、杨彪、蹇硕、卢植等朝中重臣就地聚集在城楼之内紧急议事。
事情紧急,事关京都乃至大汉江山存续,这些巨头们不敢怠慢,也放下彼此成见。
距离上一次朝议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没想到陛下不在场的情况下,这些朝中巨头居然在匈奴兵临城下之时不得已聚在一起。
“匈奴兵此来,明显不是为了攻城,那么他们是为了什么?”蹇硕率先开口,道,“难道仅仅是为了劫掠一番?仅仅是为了显示他们的威风?”
“如今的重中之重,是先要搞清楚陛下怎么样了?”卢植大声道,“这事关大汉江山社稷,乃是当前头等大事。”
对于皇帝下落不明,其实卢植是很着急的,但是事到如今,急也没办法。
杨彪若有所思地道:“子干所言甚是,若陛下出现意外,天下必然大乱。如果陛下仅仅是兵败河内,那么匈奴兵后面不排除还会有白波贼、黑山贼接踵而至,进逼雒阳。”
众人一听,不由得都感觉心头沉甸甸的。
这天下本来就够乱了,如果是皇帝再出了事,那么天下大乱、汉室分崩离析是必然的,甚至数百年的汉室大统都有可能会出问题。
即便退一步讲,皇帝没事,只是河内兵败,白波贼、黑山贼也决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匈奴兵就是哨,大股贼兵必然随后而至。
“当务之急,一是探听清楚陛下的行踪,二是调集兵马拱卫京都,目前雒阳城中的兵马还是太少了。”袁隗担忧地说道,“我们不确定后面贼人还会有多少贼兵。”
“本将军已派出多路人马前往河内,探查陛下的情况。也已经调集孙坚、袁术领兵回援雒阳。”蹇硕道,“但是……据闻白波贼、黑山贼兵马总数近十万人,即便孙坚、袁术回援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人数上相差悬殊,要不要……要不要召集天下诸侯带兵来京拱卫京师安全?”
“此议不妥!”卢植第一个表示反对,“前者大将军何进令董卓带兵入京,已经酿成大祸,董卓造反,害得生灵涂炭,如今还要召天下诸侯带兵齐聚京师?诸公还是吸取些许教训吧。”
蹇硕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董卓进京严格来说是他以皇帝的名义下旨调入的,是他最后促成此事,也可以说是他几个较大的败笔之一。
他现在已经搞清楚了原委,事实上是他与何进都落入了袁隗的算计,何进已死,但蹇硕仍是权臣,因而朝臣们在议论董卓进京之事时,多把屎盆子扣在何进头上,但是作为当事人的袁隗、蹇硕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想到此处,他向袁隗看了一眼,发现袁隗也正看着他。
两人现在因为袁家的率先服软,金钱铺路之下,相处还算融洽,但是有人揭开旧伤疤之时,蹇硕觉得这个袁老头还是有点面目可憎。
袁隗看蹇硕面色不善,便道:“雒阳如今确实兵力不足,调集天下兵马倒也是个没办法的办法,只是陛下如今不在朝中,如此大事,须得陛下降旨才行,我等臣子岂可擅调兵马?”
这番说辞相当于同时安抚了蹇硕和卢植。
蹇硕皱了皱眉,越是在这种关键时刻,越觉得那个替身的价值所在,如果替身尚在宫中,蹇硕随时可以用皇帝的名义发号施令。
特别是现在这个替身生死不知,对他下一步的布局也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他突然有点后悔让那个替身去“御驾亲征”了,这不是尽给自己添麻烦吗?
可是你现在在哪儿呢?是死是活来个信啊!
……
温县,刘明与文臣武将齐聚一堂,大家心情不错,因为打探清楚了郭太与张燕的去向。
张燕带着万余残部逃回黑山,郭太先是逃往野王县收集旧部,竟然也逃入黑山。
“郭太与张燕加在一起统属的兵马,恐怕也不如当初张燕从黑山带出来的兵马多了。”刘明笑道,“此二贼已经不足为惧,何况他们一齐聚在黑山,恐怕这个冬天吃饭都是问题。”
“报!贼人最新消息!”突然有探马来报,“郭太与张燕在黑山打起来了!”
“啊!?”
众人全都一愣,这是怎么回事?这就伙拼了?
“快说怎么回事?”盖勋问道,“可知晓他们因何伙拼?”
“开战原因目前尚未探明。”探马回禀道,“目前只知道郭太在率领白波贼猛攻黑山营寨。”
“这么说不是小摩擦,而是全面开战了。”丁原若有所思地道,“难道是因为争抢地盘?不过不管他们开战的原因是什么,既然已经探清黑山贼盘据之处,陛下当紧急调集兵马前往围剿,将其一网打尽。”
张燕在黑山盘踞日久,但是官军一直找不到其主要据点,因而屡次剿灭都效果不明显,现在两波贼人一动手,暴露其藏身之地,正是趁机进兵之时。
“真是狗咬狗两嘴毛。”刘明笑道,“就让他们先打着吧,现在官军过去,只会让他们停止战斗一致对外,不如等他们打个两败俱伤,再去坐收渔翁之利。”
“陛下圣明!”盖勋赞了一声马屁,道,“白波贼与黑山贼已经不足为惧,当前最大的威胁反倒是河东董卓,还有消失的匈奴兵和南下贼人去向还是要打探清楚。”
刘明点了点头。
董卓无论是危害性还是战斗实力,都远不是白波贼、黑山贼可比,当然消灭起来也更为费劲。
“先在温县休整一番,补充补充给养。”刘明道,“抓获的贼人青壮俘虏要抓紧训练,尽快形成战斗力,以备接下来对战董卓。”
正在这时,旗牌官进来禀报,道:“陛下,有京城来的信使求见,是否召见?”
雒阳来的信使?不知是谁派出来的。
刘明点了点头,“宣他进来。”
信使进来之后跪地大声道:“陛下,大事不好,匈奴兵攻打雒阳,蹇硕将军请陛下速速回京守护京都!”
啊?!
众人一听全都傻眼了,他们万万没想到南下的贼兵居然直接去打雒阳了。
众人立刻议论纷纷。
“陛下,京都乃是国之重地,不得不重视。”曹操道,“当即刻起兵回救!”
“匈奴兵攻打雒阳?”刘明皱眉,“只是匈奴兵吗?有没有其他贼人?”
“这个……小人不知。”探马道,“蹇将军是如此交待的,小人出雒阳时,匈奴兵正在城外叫阵,有无其他兵马,小人没有看到。”
正在这时,又来了一个信使,是蹇硕派出的另一个信使,说辞与上一个基本一致。
不大一会儿,又来了一个信使。
众人这才搞明白,匈奴兵临雒阳,蹇硕和朝中诸臣不知道皇帝如今的处境,于是派出多路人马前来寻找皇帝。
总共派出五拨人马,但是到达温县的只有三人,其余两人不知道是跑错方向了,还是遇到了什么不测。
“也就是说,你们全都没有听到或者看到贼人攻打城池?”刘明问道。
“正是如此。”三人答道。
“而蹇硕交待你们的也仅仅是匈奴兵,没有提到其他贼人?”刘明继续道。
“正是。”三人答道。
温县县令蒯越说道:“不排除是骑兵先到,贼人步兵后到。”
这也是一种可能。
白波贼、黑山贼再加上匈奴骑兵足有四万五千人,突袭雒阳,倒是还真有可能把这座中枢城市给打下来。当然前提是守城之将过于无能。
“立刻派出斥候,前往雒阳,朕需要准确情报。”刘明命令道,现在事关紧急,容不得有半点马虎,战场之上,信息不对称,往往是致命的。
雒阳距离温县倒是不算太远,在黄河已经无法成为阻碍的情况下,快马要想探明两地的情报,并不费事。
当即,盖勋立刻派出斥候前往侦察。
“不管怎么说,贼人兵临雒阳,朝臣们都盼着朕回去主持大局。”刘明沉吟了一下道,“盖勋听令!”
“臣在!”盖勋起身抱拳。
“令统筹河内所有兵事,留守温县,以应对董卓侵略。丁原、曹操、刘表、徐晃一齐留守,皆听盖勋之令!”
“臣遵旨!”几人一齐抱拳领旨。
刘明继续叮嘱道:“既要防备董卓,也要盯住黑山战事,如果有机可趁,就直接出兵将其剿灭。必要之时多与河内太守朱协同行动。”
“朕率刘关张三兄弟,以及奉先、文远回援京师。明日出发。”
刘备、关羽、张飞、吕布、张辽一齐出列抱拳领旨。
“陛下此次回京,一路难免遇到风险,没有骑兵不行。”刘表说道,“我等在温县以守为主,骑兵用处不大,倒不如陛下将越骑营、屯骑营骑兵带走回援京师。”
“景升所言极是。”盖勋道,“若贼人真的攻城,免不了恶战,没有骑兵确实不行。”
刘明笑着摇了摇头,道:“玄德麾下有三百黑马义从,文远麾下还有八百并州狼骑,对付白波、黑山这样的贼人,这些骑兵足够了,倒是你们,若是董卓来犯,离不开骑兵,此事就这么定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刘明带便着众人出发了,骑步兵加在一起三千人左右。
有了河内对敌作战经验,他相信,以雒阳的坚城,只要防守得当,对战白波贼和黑山贼问题不大,而且张燕与郭太两贼还在黑山互相攻打,他们派往雒阳的兵马又能有多少协同?
于是大军过了黄河,继续南进。
傍晚时分,作为先锋的张辽派人回禀,前方地势险峻,不宜夜间通行,建议就地扎营,天亮后再行进军。
刘明看了看快要落山的太阳,以及前面的大山,稳妥起见,便命大军立刻就地安营扎寨。
山岭之间,白波贼渠帅杨奉与黑山贼渠帅黄龙并肩而立,看着山下的官军大营。
黄龙面色蜡黄,像是一个病人一般,一看就是营养不良,恨恨地一拍大腿道,“真是该死,官军居然没有进入埋伏圈。”
“也不知道狗皇帝在不在其中。”杨奉若有所思地道,“如果其中没有狗皇帝,咱们最好不要打草惊蛇。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那也不能就这么看着狗官们舒服地过夜,更不能让他们安然通过。”黄龙脸上露出狠厉之色,道,“提议今晚前去袭营,将官军一锅端了。”
“不妥!”杨奉当即表示反对,“如果这只是狗皇帝的前哨人马,官军的大队人马在后,那岂不是相当于给对方提前示警?”
“那你说怎么办?”黄龙两手一摊道。
“不如这样,入夜之后,先派出探马四处打探,如果到黄河边上也没有看到后续人马,那咱们就可以动手。”杨奉道,“最好是能提前探听一下,这其中有没有狗皇帝。”
在与官军打过几次交道后,杨奉变得十分谨慎起来,他知道这个狗皇帝不好惹,而且其麾下还有一批能征惯战之将。
比如令人闻风丧胆的吕布就是其中之一,如果己方在不明敌情的情况下冒然冲进去,恐怕不会得到什么好果子,没准还会掉几斤肉。
刘明这次回援雒阳,也不可能大张旗鼓,不但没有摆出皇帝的依仗,就连各类旗帜全都卷起来。
在不知道数万敌人动向的情况下,自己这个皇帝哪敢招摇,能低调还是要低调。
刚刚扎好营寨,便有一个探马回报,说发现了匈奴人的宿营地,就在山的那边。
“匈奴人在这里宿营?”刘明皱眉,“这么说他们根本就没有攻打雒阳,不光匈奴骑兵没有攻打,恐怕黑山贼与白波贼也没有攻打,否则不可能匈奴兵扔下他们自己撤回来。”
这么说,雒阳安然无恙。
可是这个地方宿营,似乎又离雒阳有点太远了,不利于下一次的进攻。
那么这帮贼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