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也知道,严某的长子酉志准备后年下场,正巧这两日京中来了位贵人的门徒,要寻一件衬意的添宝,严某在府衙收到了风声,好不容易才请得那人吃酒,那人原本不肯,但得知严某和王掌柜是一墙之邻,才应了这酒局。”严老爷躬身拱手,显得很是恳切“酉志虽志在必得,但京中讲究拜师门一说,我有心打听一些规矩,也好让酉志早早准备起来,不免到时候入京,慌了手脚,投石无门。”
王小鱼一听,忍不住皱了眉头。
好个志在必得,甚至都已经开始为考中为官,该投身如何势力做打算了。
她想要拒绝,那严老爷见她毫无动摇之意,又加了一句“我听说那位佘公子本光顾过万宝阁,只是不巧,没遇上王掌柜,这不,才让严某捡了漏,得以引荐的机会。”
佘公子?那花了钱却不拿货的客人。
这可是毫不费神,竟这么巧,让她碰上了这位佘公子。
王小鱼动了心,也没多做考虑,只是问了严老爷的安排,听他所说是即刻套马便要动身,便同意坐严老爷的马车一同前往凤仙楼。
路上,严夫人独乘一架马车,王小鱼以男子身份走动,自然只能和严老爷,与精心收拾过的严酉志乘一架马车。
酒席定在凤仙楼二楼的雅间,严家人作为主人肯定是提前到了,确定宴席的菜式和提前温酒,席间还请来了一位蒙面琴师抚琴。
人靠衣裳马靠鞍,严酉志知晓今日是他展示的时机,自然修了面,换上了套体面整洁的书生袍,手中握着柄用料讲究的纸扇,举手投足,都衡量好了一般的有礼有度。
严老爷也穿的尤为重视,大刀阔斧往那一坐,周身都透着富有的派头。
严夫人更是浓妆艳抹,活生生将自己打扮得年轻了五岁都不止,身上套得丁零当啷都是首饰,走起路来,香味扑鼻,令人难以忽视。
只王小鱼没时间更衣,穿着普通简单,一身银灰色长衫,袖子上还留下干活时卷出来的痕迹,看起来皱巴巴的,与严家人一家人实在格格不入。
主客没到,便只上了热茶和点心,伴随着轻盈的琴声,严家人和王小鱼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我记得王掌柜说您妹妹与您是双生胎,所以相貌相似,那,王姑娘今年和王掌柜同岁?”严夫人用着花茶,好奇的打听了起来。
“是,我先生下来的,比她大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王小鱼喝着茶,随口胡诌。
“今日,怎么不让王家妹妹一起来。”严酉志也随之问道,比起严夫人纯是打听,他却怀疑王小鱼这个说法的真假,毕竟,说是王家有兄妹二人,但从未见过两人一起出现过,而王家姑娘出现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严酉志想了想,两年来,他甚至只在娘亲的口中听说过这个‘王姑娘’。
不过,他也是鲜少出门走动的人,那王家姑娘据说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少女,即便有此怀疑,也只是一个念头,他是不会直接问出口的。
“她胆子小,不喜欢人多。”王小鱼答道。
“王姑娘年纪倒也不小了。”严夫人想起前阵时间发现的事,本想点破,让王掌柜这个当哥哥的考虑起来妹妹的婚事,她好顺水推舟的提起自己的侄儿,虽然王姑娘半夜招汉,不甚检点,但她想好了只要她不说,她娘家又怎会知道。
刚一开了个头,严老爷就晓得自家婆娘要做什么妖,重重的的咳嗽了两声,眼睛一横,算是给严夫人一个警告。
严夫人脖子一缩,心里的打算随着咽下了肚子。
王小鱼老神在在的喝着茶,压根不理。
严老爷又和王小鱼聊了聊他最近四处走货见到的趣问,就这么过去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门外有引人上楼的小厮声音响起,脚步靠近,应该是那位佘公子到了。
严家人赶紧整理仪表,站起身来迎接。
王小鱼也起身,退至一旁。
雅间的门被打开,一个青年男子被引进雅间,他个高身长,这样热的天,他穿着曲领襦,里外交错两件衣裳,玄青色的襦领徒高出一截,遮住了他的脖子,叠在银牙色的长款素衫底下,素衫外,还披着一件荻蓝色万年青花样长袍,只看一眼,王小鱼便觉得热的慌。
他一进门,便瞧着王小鱼在看,入了席,才将视线转开。
不知为何,王小鱼也觉得此人面熟,周身都带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严老爷见人到了,面上带着笑,命人速速上菜,且亲自启了坛梅花陈酿,给佘公子倒酒。
王小鱼也是饿了,但碍于今日是以万宝阁掌柜的身份赴宴,自然不能太随心所欲,所以,她也只是在菜上来时动了两筷子,便想着找时机问一问那佘公子准备何时去铺子取货。
严老爷一番寒暄,和介绍众人过后,那佘公子才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对王小鱼说的。
“王掌柜可认得我?”他问,声音竟也十分熟悉。
“佘公子。”王小鱼不好一直盯着人打量,所以客气的带上了笑“那日在下出门收账,回来才听说公子光顾,无意怠慢胡公子,还希望佘公子不要责怪。”
“怎会?”他瞧着王小鱼,语气倒是蛮好相处的和善“只是刚好不巧罢了。”
“佘公子体谅。”王小鱼连忙借此提出店里还有他付了钱的货物这事“公子和店里的伙计提到想看一件寿礼,不知,店里订好的货物,可还符合您的需求?”
这佘公子并未因为王小鱼的话而有什么反应,看来,他是记得那几样货物还未取的“我从友人那听说万宝阁只出精品,而我的幕主正好缺一件贺寿添宝,所以我才特意走这一趟,指望能在万宝阁淘到好物,借此在幕主面前大出风头。”
“敢问公子,是为何人贺寿?”王小鱼想接他这单,所以大胆问了一句。
那佘公子酌尽杯中酒,卖关子道“必是了不得的人物。”他说着,又似乎认为王小鱼能够明白的加了一句“我得在八月之前确定献上的添宝。”
八月,那不就只有不到半个月?
现做是几乎不可能了,况且,八月,王小鱼只知道一个了不得的人过生日。
若是那人,寻常添宝如何能进的了礼单。
所谓添宝,便是送礼的人在最贵重的礼物之后,添上的其他价值逊色一些但有好寓意好说法的器物,凑齐一箱八件,九件抑或者更多的吉利数字,这样送出去的礼单好看也凸显心意。
王小鱼想起他买下的那几样货物,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公子别怪在下多嘴,只是公子选的那几样货物,若做那人寿礼的添宝,多少有些差强人意。”
“王掌柜若有更好的选择,价格不是问题。”他由此提出道。
王小鱼摇头。
“让佘公子失望了,万宝阁眼下,还真的没有合适的宝器,若要现做,工时也是是来不及的。”
他并不纠结“算了,倒也不为难王掌柜。”
王小鱼很不好意思,便提出要将那几样货物的货款退给他“既然没解决公子所需,那店里存着的那几样货物,在下给您退了吧,明日,您可以到店里结款。”
他却摇头“我有意在滁安散心些日子,买点小玩意充实新房,免得空空落落,王掌柜不是连这个生意都不喜欢做?”
听他所说,王小鱼自然作罢“那还希望佘公子告知新居所在,在下明日便让人把货物送上门,也免的公子费神遣人跑一趟。”
“不然就你给我送来吧。”他倒很不客气“我很想结交王掌柜这个朋友,还希望王掌柜不要驳了我的面子。”
他只是看着手里的小瓷杯子,又顺着王小鱼的目光与她对视,只一瞬,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了她的心头。
这样的一双眼睛,她在哪里见到过?
“我......公子言重了,在下,明日只能厚颜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