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至此,那渊自然不能再回避。
他抬起眸,那双深邃的丹凤眼没有多余的情意感觉,自始自终,都隔阻着一座广艮的冰山,一条无边的冥河
几年了,宝珠已经不清楚了。
她是暗示,抑或者如今的明示,做怎样的努力怎样的表现,都越不过、靠不拢。
但凡他给予回应,她也不至于如此不顾女子脸面,说出这样主动的话。
“公主垂意,微臣不敢接受。”他说,语气平淡寡欲“微臣有心仪的人。”
宝珠充满少女爱意的目光猛的一颤,似无端被击出数不清的碎片。
“微臣心里,只有她一个人的位置。”即便宝珠受伤的表情真真切切的展露了出来,他也没有丝毫触动,说出的话这么短,却像一把利害的刮刀,一下轻一下重的剖解着宝珠的心。
“王小鱼?”宝珠是在柳州见过的王小鱼,那时,她穿着长裙,毫不端庄的坐在墙上,不知廉耻的勾着手指,探着身,整个人都快贴在了那渊的身上。
那时,她才真正将这个原本在她眼里只是一个女贼的王小鱼记了下来。
虽然关于王小鱼的消息被皇帝与那渊有意压下,但袁贵妃与袁相通信中有几次都提及过王小鱼,宝珠自然能从袁贵妃口中得知,九王倒台,王小鱼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举足轻重。
那便说明,那渊从柳州到楚州和王小鱼相处纠缠的时间,只多不会少。
他怎么会,怎么能,将这样的人看在眼里。
那渊没有说话,便是默认了。
“你何等身份,可她只是个贼!”宝珠不甘心不死心,急切的往前走了几步。
那渊随之往后退了一些“她如今不是了。”
“这,这分明就是你包庇了她。”
“圣上隆恩,允她将功赎罪。”
宝珠紧紧抿住唇,知道此事若非皇帝点头,那渊胆子再大,也没法保下她来。
“所以,你要娶她为妻?”
那渊沉默,显然没法给出答案。
宝珠似在他的沉默中看到了一丝希望,她正欲在说些什么,只听远处有人呼喊,惊恐的喊叫声惊动了羲合宫中和谐融洽的氛围,也引起了那渊的警觉。
那渊顿感不妙,抛下宝珠,与那周信朝着声音的方向赶去。
宝珠就看着眼前一下子空了下来,没得到了结的情愫伴着妒忌与怒火,一并疯涨起来。
而那渊与周信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羲合宫后的水榭,发现已有几名内侍和禁卫就近赶到,其中喊叫的人是璃妃贴身的婢女绮罗,她被意外惊得手足无措,此时,正哭着将浑身湿透且昏迷不醒的璃妃抱在怀里,不知如何是好。
已经有人去请了太医,现场,那渊看见了神情不安、慌乱,极力克制自己镇静的李珩逸。
那渊来在现场,那绮罗好似找到了主心骨,对着那渊便是哭诉“那大人,璃妃娘娘,璃妃娘娘落水了。”
那渊心下一沉,璃妃近来胎像极为不稳,此番落水,只怕腹中龙胎是凶多吉少。
“璃妃娘娘今日合该在宫中休养,为何会出现在此。”那渊命人找来女官,将璃妃带往最近的宫殿安置,同时,也让人前往金殿禀报皇帝。
那绮罗哭哭啼啼的跪在那渊面前,边哭,还一边用目光瞥李珩逸的方向。
“娘娘今日早上确实身体不适,但到午后便好多了,今日是圣上寿诞,娘娘不能为圣上祝寿,陪伴左右,甚感失落,便与奴婢说想出门走走,奴婢劝过娘娘,但娘娘执意出行。”
绮罗抹着泪,说道“原本,是苏嬷嬷与奴婢一起服侍娘娘,半路上,娘娘说风大,让苏嬷嬷回宫取那件绣绿菊的斗披,便只有奴婢跟着娘娘,开始,娘娘一直在水边看鲤,我便在旁候着,等了一会,还没见苏嬷嬷回来,娘娘便,便让奴婢往过来的方向去瞧瞧,奴婢,奴婢想着快去快回应该没事,只匆匆在宫道看了一眼就往回走,快到水榭时,就瞧见娘娘坠湖了,岸边,岸边只有六皇子......”
“奴婢本以为水榭边有宫人行走,不会出事的。”绮罗懊悔不已,哭着就跟女官们将璃妃带走了。
听见绮罗说到自己,李珩逸的面色早已阴沉的看不出血色。
看着众人手忙脚乱的随昏迷的璃妃而去,水榭里,便只剩那渊周信与李珩逸三人。
有一暗卫自宫道外现身,匆匆来在那渊面前附身。
“看见了什么?”那渊问。
暗卫俯首“属下也才赶到,未进水榭,什么都没看见。”
这时,那渊才瞧着李珩逸,开口问道“在圣上来之前,六殿下有话需要对微臣辩解的吗?”
李珩逸紧绷着眉眼,说话的声音不住的抖瑟。
“我,被设计了。”他说。
璃妃落水一事,先是由内侍传到了皇后耳边,皇后一听,面色大变,立即起身,来在皇帝身边,曲膝在他身侧将此事说了出来。
上一秒还在盈嫔软言稳语之下脸色愉悦的皇帝顷刻变了脸色,他摔了手中杯盏,急急起身,将周遭的妃嫔都吓了一跳,盈嫔却神色如常,轻轻扫了扫杯盏顷洒在她裙沿的酒液。
“不许声张,朕和皇后去看看。”皇帝只与李篛抛下一句话,便领着皇后与几名宫人,匆匆离了金殿。
宫中值班的太医被匆匆带往璃妃所在的配殿之中,仔细的诊了璃妃的脉相之后,面上凝重,说出了一个坏消息。
“璃妃娘娘虽呛了水,但性命无忧,只是腹中胎儿却......保不成了。”
一句话,那渊面色凝重至极,立在屏风后的李珩逸更是煞白了脸,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而太医的这句话,也正好传到刚刚赶到殿门之外的皇帝耳朵里。
皇帝心中一紧,一股子韧火直冲脑门。
他踏入配殿,正好与李珩逸撞了个对眼。
皇帝似乎在他身上,瞧见了珍贵妃的影子,这孩子,与他母亲,生的如此相似!
那一刻,皇帝想起了年少与珍贵妃的情谊,心中一酸,竟有那么几分,开始思念起往日的时光。
“父皇......”李珩逸看见皇帝,附身便跪在了地上。
一时间,配殿中跪倒一地。
皇帝看了李珩逸一眼,满腔的怒火怎么都发不出来,他只是崩着脸,往殿内的美人塌走去,查看璃妃的情况。
皇后随之跟上,经过李珩逸身边的时候,也看了他一眼。
皇帝在美人塌上见到了璃妃,她头发湿润,看上去面唇苍白。
“那渊!”瞧见憔悴的璃妃,皇帝才忍下去的怒火一瞬间又复燃至极,他和璃妃的孩子没了,他对这个孩子,一直以来的期待,没了。
那渊起身,快步走到皇帝身边。
“今日服侍璃妃的宫人拖下打死,璃妃宫中管事贬入离库,六皇子李珩逸.....”皇帝语气冷漠,眼睛却又看向了跪着不动的李珩逸“押入窟牢,给朕好好查问,势必,要一个结果!”
李珩逸一听,绷直的后脊梁再也是崩不住,若非他以手撑着,便要栽倒在地。
皇后张了张嘴,实在忍不住,劝道“皇上,事情尚未调查清楚.......”
“闭嘴!”皇帝粗重的喘着气,打断皇后的求情“孽种!朕早不该容他!”
李珩逸耳听皇帝无情至极的责骂,撑在地面的指不受控制的死死抠着大理石地面,指尖压在地面变形,疼得他两眼模糊,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