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正午,大公主、三公主与各自的驸马一同先到了羲合宫,随后,太子与三位小王爷,九皇子也一一抵达,只是宝珠公主,却迟迟都没有出现。
还有一个才回京不久的六皇子,也并未出现。
没有人敢谈论宝珠公主和六皇子的事,一个是最近太后的麻烦,一个则是皇帝眼下的麻烦。
且说李珩逸虽然带来了怪医宣止,但太子在他上京时突然好转,也就不再需要宣止的医治,那宣止没有派上用武之地,皇帝便不免觉得,自己不该急于让李珩逸回宫,所以李珩逸一回宫,仍旧被安置在普通宫院,皇帝提也没提如何安置他的事,即便,除了才十岁的小九,其他兄弟在他这个年纪,都已经得了恩封,分别在京外四处建府,甚至比他还小两岁的八皇子,眼下也已经是八小王爷了。
李珩逸也知道今年皇帝寿宴,他必然也是被忽视的那一个。
新的宫苑在皇城角落,这里四周都是搬出宫建府的皇子们空下来的院落,虽然有内侍时常打扫,但其中的萧瑟孤冷,是用什么扫帚都打扫不去的。
李珩逸坐在窗下看书,他面前的小几已经旧的掉了漆,烛台也短短胖胖的快烧尽了,也亏内务总管能找到这么多蜡烛头分给他这院。
徐岙取了晚膳回来,却无精打采的,走到门口,好歹让自己挂上一张笑脸,才进了门。
“殿下,用膳吧。”他笑着,将食盒打开,在桌上摆上两碗小菜,一碗米饭。
“我不是很饿。”李珩逸没有放下书“你替我吃了吧。”
徐岙一脸担忧,走到他身边,轻声劝道“殿下休息一会,用了膳再看吧,殿下看了一早上,仔细眼睛。”
“我不累。”他说。
徐岙知道他心中不痛快,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静静的侯在一旁,打算等着他改变主意。
李珩逸就这么动也不动,看了许久许久的书,直到遥远的羲合宫传来伶戏笙乐,悠扬的旋律和隐隐约约的唱腔越过不知道多少屋脊宫沿,传到李珩逸的窗前。
他理也没理,翻书的频率却慢了下来。
“殿下.....”徐岙小心翼翼的开口“饭凉了。”
“王姑娘不是说让您好好照顾自己吗?”他把适才想了半天的话说了出来“也要珍惜眼睛啊。”
李珩逸听了,放空的眸子缩了缩,好似在迷雾之中逐渐找到了清明。
他抬手摸了摸眼睛,揉了揉酸胀的睛明穴。
这时,却有人从外院走了进来,一下子就引起了李珩逸和徐岙的注意。
这人是个面生的内侍,看着不像内务府的人,也不知道是出自哪个宫里的下人。
徐岙赶紧出门问了几句,便一脸复杂的将人带了进来。
“六殿下,今日圣上过寿,阖宫同庆,虽然殿下不便前往,但太子殿下特意交代奴才前来提醒殿下,若殿下有心,今夜可独自前往羲合宫后的水榭为圣上祈愿。”这内侍跪地说着,短短一段话,蕴含着许多信息。
李珩逸放下书,侧过身瞧着那内侍“父皇不愿见到我,若让父皇知道,岂不是徒惹父皇烦心。”
内侍早知他有此一说,便立即回道“太子殿下既然建议您出现,便有把握会有好的结果。”
“难道六殿下就甘于每日只能用两菜一饭,默默无闻的生活?”
“太子需要殿下,殿下也得让太子瞧见您的决心......您说呢?”
徐岙的表情很是纠结,他看了看那内侍,又看了看李珩逸,只见李珩逸垂着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破不立,殿下,奴才话说完了,先回去了。”那内侍见话已带到,便起身,退着离开了内殿。
“殿下.....”徐岙瞧那内侍走远,才急切的开口“您说,太子是真心要帮您的吗?”
“我怎么能知道。”李珩逸抬了抬头,将眼睛移到屋檐后的四方天空。
正午时分,圣上的銮驾总算来在羲合宫,不出所料,跟随銮驾在侧步行的仍是圣上眼前的大红人那渊。
百官朝迎之下,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皇帝与皇后先一步入了金殿,踏上金殿高位,随后,便是一众妃嫔。
除了久病的恭妃,和近来胎像不稳,只能卧床静养的璃妃没有来之外,剩下的大小妃嫔无一缺席都盛装打扮到来。
袁、尤二位贵妃居皇后之下随行,袁贵妃身侧跟随着粉蓝纱裙的宝珠公主,她低眉垂首,看起来格外温顺。
尤贵妃的容貌依旧出世绝艳,一袭海棠色抹胸天水云纹锦裙在一众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妃嫔之间显得格外清素,清素的就像一株超凡的仙草,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嫡仙。
就连金国最美的盈嫔在有她的地方,也都会显得逊色不少。
圣上在高位携手皇后落座,再是妃嫔与皇子女,那渊的座位居于袁相与其他内阁老臣之下,随后,百官也纷纷入座,乐师奏乐,舞者入场,内侍穿梭其中,奉上蔬果美酒,珍馐美食。
席间,内侍官唱礼,足足半个时辰,各式各样的寿礼录了十几卷礼单,来去无外乎奇石美玉、瓷器木雕、珠宝金饰,取了福寿吉康的意头,在寻些丰富心意的把件玩意作为添宝。
较为出彩的,有袁相与其他内阁老臣合资,奉上的金丝铁树一株,由细如发丝的金丝盘错扭造成一株苍劲的松树,有半人高,足足九十九簇一万零八根不过绣花针粗细的针叶,有风吹过,针叶之间摩擦挲挲,金子发出的光芒厚重盈溢,发出的声响细腻又强烈。
皇帝很喜欢这株铁树,当即赐下一干老臣丰厚的赏赐,君臣具乐,推杯换盏之间,气氛融洽之至。
唱礼后,伴曲吹打起了截然不同的声调旋律,听起来,不似大越之内的曲调,官员们说笑声慢慢平息,着一袭火红舞衣的盈嫔款款入场,随着曲子,舞起了异域的舞蹈。
盈嫔的美貌与大越的女子不同,是一种外放且热烈的美,她的发色也是少见的红发,发量又多又密,带着天然的自然卷,蓬蓬松松的用红绳缠成粗辫子垂过腰际,如蛇一般灵巧、葫芦一般凹凸有致的身躯被火红的舞衣包裹,她就似幻化成人的妖精,舞动之间,无不尽显令人屏息的致命诱惑力。
尤贵妃看着皇帝目不转睛的瞧着那盈嫔,眼底的热烈刺痛了她的眼睛,干脆移开了目光,只落寞的饮下一杯又一杯的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