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过半,歌舞不歇,盈嫔因一舞惊人,得圣上恩典能在圣上身侧伺候,美人在侧,圣上兴致也高涨,自然不在拘束底下众人,开口让众人自由往来。
官员们也放松下来,开始自由与身边的同僚或好友推杯换盏,熟识的夫人也结伴来到妃子身边说话,那一直独酌的那渊也不能低调清静,不一会,身边就换了好几拨攀话的人。
大病初愈的太子此时也独自来在那渊这桌,身边搭话的低级官员见到太子到来,与那渊起身行礼之后,自然极有眼色的告退离去,好让太子与那渊单独说话。
那渊身边的内侍引太子入座,为太子换上崭新的酒盏,见那渊还垂首站着,太子招了招手,声音带着几分气息不稳的嘶哑。
“坐在本宫身边。”
那渊自然听从,也不坐蒲团,只是跪坐,看上去矮了太子一截。
太子不动声色的看了那渊一眼,显然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
“多亏那都尉请了计珂先生为本宫诊脉,若非计珂先生医术超群,本宫被人毒害这事只怕要就这么石沉大海,无人知晓了。”
那渊垂首“这是微臣本分。”
太子伸手,端起白玉酒盏。
“殿下刚刚病愈,还是不宜饮酒才是。”
太子的手顿了顿,他笑了笑,收回了手“也就是你那渊,敢与本宫说这样的话。”说着,他环顾四周“难怪父皇如此爱重你。”
“那都尉,本宫......”他有些犹豫,终是收回了目光,看着那渊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依赖“本宫这颗心,寒得很啊。”
“殿下言重了。”那渊知道太子经历此番被害,已有了几分草木皆兵的敏感和神经质,虽然还未查出真凶,但太子依然将怀疑的目光放在了四王爷与五王爷身上,且对自己的判断十分信服“微臣会竭力查出背后主谋,太子只需安心静养,圣上会还太子一个公道。”
太子轻叹了一口气“父皇疼我,本宫是知道的,若不然,也不会让你低调查办,不要公开本宫被害的消息。”
私下侦查,也是皇帝有心真的揪出主谋,否则,公开太子被害,人尽皆知,与皇家名声不利,让外人无端议论太子不说,主谋亦会深深遁入暗处,给侦查带来极大的阻力。
“那都尉,本宫信任你,亦如父皇一般。”太子幽幽递来观察的目光“相信你不会让本宫伤心的。”
那渊眼皮一跳,以手撑在膝盖,垂着头,语气无不谦卑“微臣之心,那家之心,世世代代不会偏移半分。”
太子满意的伸手,虚浮了一下他的手臂。
“本宫记得,那都尉也有二十了。”太子话锋一转,轻松了下来,似开始与他闲话家常“本宫在你这个岁数,已经有了徳熙郡主了。”
太子后院除了太子妃,另有侧妃两名,侍妾三位,膝下也就一女一子,太子妃所生八岁的皇世子李垚,而德熙郡主是太子侧妃所生,如今也有十三了。
“父皇在你这个年纪,都有了本宫了。”他补充道,目光带了几分调侃“那都尉却还没找到一位心仪的女子成家。”
那渊随着太子的话,勾唇陪着笑了笑“殿下不要取笑微臣。”
“七妹对那都尉的心思,那都尉不会不知道。”说着,太子朝袁贵妃的方向看了一眼,宝珠就坐在袁贵妃下首,她的目光,可是时不时就要朝那渊的方向打量几次,除非是盲人,才能对她眼中毫不避忌的爱慕视而不见。
“太后虽眼下极力反对七妹的一腔任性,但她毕竟偏疼宝珠,这样纠缠下去,早晚也会退让,而父皇本就爱重你,未免没有这个心思。”太子琢磨着那渊脸上的表情,说道“那都尉,你在坚持着什么呢?”
“你要知道,你身边的位置,于父皇来说,也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太子见他眉宇隐有松动,想是时候了。
“本宫知道,李篛去了一趟滁安吧。”
提及此事,那渊垂着的眸子颤了颤。
“你很喜欢她?”太子捕捉到了他的触动,不免有几分自得。“本宫帮你一把?”
那渊自然不想再提及王小鱼的任何事情“殿下费心了,微臣和她,已形同陌路人,不会再有牵扯。”
虽然不知二人发生了什么,太子有些感兴趣,却也没有再问。
二人已经说了好一会的话,避免别人因此多想,太子起身,打算回席了。
送走太子,远远观察的周信才得以走上来,悄悄的附在那渊身边,禀报了一件意外的事情。
那渊一听,脸色就沉了下来。
“为何?”他问“他要做什么?”
周信摇头“不知,只是方向,应该是往羲合宫来,眼下,应该是快到了。”
那渊皱眉想了想,还是打算起身,向身边内侍谎称下去方便,领着周信离了席。
而一直关注着那渊的宝珠见他走出大殿,咬了咬下唇,见袁贵妃正疲于应付身边的命妇夫人,根本没精力关注自己,便悄悄的起身,向身边的姑姑撒谎自己要去寻江家小姐说话,得了空,也偷偷的溜了出去。
在皇帝身侧的盈妃虽然正在低声和圣上说着亲密的话,余光却一点不落的将这一切捕捉在眼里。
金殿外,已是日落的天景,夕阳斜斜坠落,火红的霞光也快要被黑夜淹没,宫中四处都点上了宫灯,烛火带来的明亮衔接着消散的日光,让人隐隐有了几分昼夜不分的感触。
那渊一路朝羲合宫后的水榭赶去,纵然是他脚步够快,也还是被宝珠一路小跑跟随追上了。
她在身后唤着“那渊,那渊。”跑的气喘吁吁。
那渊二人在一座月亮门下停下脚步,这里接壤的小院没有多少内侍走动,即便是有,看见这个场景,也是不敢多留一份眼目和耳朵的。
宝珠唤停了那渊,面上露出了几分羞怯的笑意。
“七公主有何吩咐?”那渊拦停了打算回避的周信,面对靠近的宝珠,语气尊卑且始终带着疏离的分寸。
“那渊,我有话与你说。”宝珠看了看周信“你且走开。”
周信左右为难,最终还是那渊侧目颌了颌首,周信才走到一边,不远不近的站着。
感受到那渊二人对她的防备,宝珠心中不虞,却也没有办法。
二人独处的时间难得,宝珠也不敢犹豫,羞红着脸,看着垂眸的那渊。
“我想问你,那日我让人送信与你,你为何不肯收。”宝珠瞧着那渊,心中始终打鼓一般的跳“我在信中写明了心意,眼下太后母后不肯依我的决定,但你只要像父皇开口,父皇必定允你。”
鼓着勇气说了这番话,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期冀“那渊,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