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伯候府位于京中的问星胡同里,正面朝着南大街,后院一巷之隔靠着御学府刘太傅的宅院,刘太傅家的独女刘珞瑶与安伯侯的嫡女江潮凝自幼便是闺中好友,今日正巧,刘珞瑶正在江潮凝屋中做客,二人坐在影窗下对弈,半途中,有婢女进了屋子,小声的对江潮凝说了几句话。
“凝姐姐,有什么秘密让我瞧着听不着,这不是叫我难受吗?”刘珞瑶今年十四岁,生的一张圆脸蛋,眼睛很大,鼻子小巧可爱,虽不如江潮凝貌美,却也比她多了几分朝气可爱。
她虽生自书香世家,自幼熟读诗书,教养良好,但却有一个十分拿不出手的缺点。
多舌。
只要是秘密过了她的耳朵,必定会泄露出去,要知道奴才随主子,她知道了她的奴才必定会知道,她们的圈子又都是同一批贵女闺秀,过了她的奴才金铃的嘴一传,几乎就可以做到人尽皆知。
江潮凝今日穿着一件月色的收腰白蝶花样缎裙,衬扣很有心思的设计成了透着粉色的花苞的模样,外罩一件浣玉纱镶珍珠罩衫,手腕简单的套着玉镯,衬的皓腕雪白修长。
她接过奴婢潋月手中的香茶,轻抿一口,饱满粉嫩的红唇轻抿,在白瓷杯具上留下浅浅的一个粉色印子。
“你呀,对什么都好奇。”江潮凝什么都没说,只是挥退了报信的下人。
“该你落子了。”她说“该不是眼见要败给我了,所以找些理由想搪塞过去吧。”
刘珞瑶狡黠一笑,招来身边的金伶耳语了几句话,那金伶匆匆离去,她才顽皮的说道“姐姐才是,找些理由来打扰咱们下棋,还怪着我么?”
江潮凝见金伶远远跟去,也不阻止,衔着黑子落在棋盘上,她的目光也关注着棋局,好似对其他事都漠不关心。
金伶回得很快,脸带着胜利的微笑,在刘珞瑶耳边耳语了几句,那刘珞瑶脸上的坏笑逐渐放大。
“凝姐姐,这缩头乌龟竟然回来了。”刘珞瑶脸上的好奇写得满满的,竟然不等金伶扶她,就从榻上跳了下来“不行,我得去瞧瞧。”
“珞瑶,不可。”江潮凝伸手拦她“若是冲撞到了尤造事,传出去指不定又该多难听了。”
“姐姐。”刘珞瑶伸手打保证“我这个保证不往外说。”
“凝姐姐,咱们就远远的瞧两眼。”刘珞瑶上前晃动江潮凝的手臂“再听两句话。”
“我得好好听听他要做何解释,也好为姐姐正名啊。”
江潮凝看似受不住刘珞瑶的撒娇,无可奈何的点点头,才轻巧的将手从刘珞瑶的手里抽出来。
“那我陪你去,但你得答应我,千万不可以被人发现,否则父亲会责罚我的。”
二人说定了,才一人带了一个奴婢,从桐花阁一路来在了前厅,从后门进了厅堂,躲在了右手边的门廊下,在这里既可以偷看到厅中的人,又能听到厅中人的对话声音。
只听一个温润的男子声音在说话“一切都是在下一人的过错,在下愿意一力承担。”
“尤造事言重了。”安伯侯的语气十分不客气“说到底,尤造事还是瞧不上小女,老夫在朝中势微,岂敢高攀尤贵妃的胞弟......”
“侯爷慎言。”男子不急不恼,出言打断了安伯侯的话。
安伯侯本人忠厚,却也过于老实,易怒且容易口不择言,年轻时就常在朝堂得罪人,娶了夫人之后才收敛了很多。
“在下并没有半点看低江姑娘的意思。”他见安伯侯冷静下来,才徐徐说到“只是在下以为,姻缘结合要两情相悦,才不至误人误己,在下不想耽误江小姐,也期愿江小姐能够遇到与她同样优秀,且她也心仪......”
闻听此言,刘珞瑶和江潮凝互看一眼。
“这种话就别再说了!”安伯侯带着怒气的斥道。
“此事皇上已经开了金口,仇京众人皆知,而你却让我侯府,让我儿颜面尽失,如今还到我侯府胡言乱语。”安伯侯语气生硬“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尤造事适才说的那些话,是想要败坏我儿的名声吗?”
此时,刘珞瑶已经按耐不住了,偷偷的探长了脖子往厅堂中瞧,江潮凝想阻止她,却也跟着她鬼使神差的往厅中瞧了一眼。
只见一着白袍长衫的男子立在厅堂下,他的一袭墨发以玉冠束起,浓眉、上挑的凤眼,肤色晒得有些深,却很均匀,看起来是个经常出行的人。
“这就是造事府最年轻的尤造事啊。”刘珞瑶轻声说道。
造事府中分别是负责宫中大小建筑的修缮设计管理的造建处,宫中制衣修补的造衣处、打制设计饰物的造珍处、制造桌椅器皿与各种大小摆设的造物处,而尤造事年纪轻轻,却负责了这集合四处于一体的造事府,可见其前途无量,与在皇帝身边的重要性。
“侯爷误会了。”他似乎并不打算解释什么,语气依旧毫无波澜“在下也说过了,愿意一力承担所有后果,在下会面圣请罪,接受任何责罚,外面的流言在下早已经命人去澄清了,这段时间给侯府和江小姐带来的困扰十分抱歉,在下也愿意补偿。”
“若侯爷不解气。”他说“侯爷大可打在下一顿,只要让侯爷出气就是。”
江潮凝差点轻呼出声,被刘珞瑶拉了一下袖子,让她的心脏一阵狂跳。
安伯侯古怪的瞧着他,良久,才问道“尤造事,该不是你真的像外界传闻的那样,人道艰难吧。”
这句话厅中的人听着尚且没什么,偷听的四人却不同程度的红了脸。
而刘珞瑶则是红着脸却万分兴奋的点起了八卦的火把。
此话一问,尤造事便勾唇笑了。
“坊间传闻,侯府和江姑娘也曾深受其害不是吗?”
“可如此一传,岂不让人胡乱揣测...”安伯侯语气淡了许多,想必是对尤造事自造绯闻,转移视线来自伤羽毛此举十分惊讶。
尤少虞知道安伯侯的意思,若是以此传出去,少不了有人猜测皇帝意图赐婚是不是满怀恶意的闹剧,更甚,会直接指责尤少虞欺君。
“侯爷放心,不会第二人遭受流言所扰。”
安伯侯几乎熄了气,却还是不甘心的问了一句“尤造事,你给老夫一句实话,为何不愿意娶小女?”
这句话问出,江潮凝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尤少虞没有回答,这时,侯夫人才从侧室走出,冷淡的说了几句话打了圆场,甚至还将目光投到了江潮凝几人的所在。
“走吧。”江潮凝拉着刘珞瑶“母亲发现我们了。”
拉拽之中,尤少虞听到细微的异响,才将目光投去,只瞧见一个熟悉的衣角。
他的心里起了层层波澜,几乎要抬腿追去,却没有动。
不会是的,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