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下的很快,王小鱼和尤二说了半宿的话,不知不觉就去了一坛子葡萄酒。
王小鱼开始还很有节制,但喝的顺口之后便控制不住了,慢慢的就感觉热气从内往外的冒出来,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起来。
酒意上来,王小鱼的话也多了,喝到一半,就感觉盘起的发髻扯着头发疼,便一点点的解散了头发,只用一根簪子将发斜斜的盘成了丸子头,身子也歪了,以手臂撑着倚在膝头,慵懒的耷拉着脑袋。
瞧着王小鱼涨红着脸蛋,嘟嘟囔囔的将长发拉散,飞快的在头顶束成个道姑一般的小团子,才觉得松快了一点,又兴冲冲的问起了他跑船时候遇到的奇遇,那晶亮亮的眼珠子好似会发光一般,衔住他的目光便很难移的开了。
“拳头那么大的南珠,那蚌该有多大啊?”王小鱼舔了舔圆润饱满的唇,想起自己盗宝以来见过品质最上乘的南珠不过桂圆般大小,有些惊奇的问道“那老蚌得活了多少年啊?”
“我也只是听船老大说过,有的采珠人冒着风险去远海采珠,曾见过车轱一般大的老蚌,在月圆之夜,还会浮上海面吐珠,以吸取月精。”尤二依旧坐的稳当,脸上丝毫没有变色。
王小鱼迷蒙着双眼,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在房里兜了一圈,看的尤二都想开口问他要做什么,她才在房间角落的书几上摸到纸和笔,抓在手里,又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
“你在南方跑过船?”她回来时,直扑在他身侧坐定,带来一股交杂着酒气的清香,还撞了一下小矮几,可她好像丝毫不觉得疼。
尤二愣了一下,才点头,就看到她将纸铺平,抓着没填墨的毛笔便想要在纸上画。
画了几笔,她才发现笔尖没墨,四处搜索之下,竟然将笔插进了酒杯之中。
靠着猩红色酒液填饱了笔,在尤二的好奇的注视之下,她紧紧捏着笔,一笔一画的在纸上画出一个模糊的画象来。
酒液毕竟不比墨,一接触纸便晕开了一团,王小鱼画了几笔,只在纸上晕开了点点梅花。
尤二瞧着好笑,伸手抓住王小鱼握笔的手,将笔从她手中拿了下来。
“你喝醉了。”他握着王小鱼冰凉的手,一时没有想要放开。
“别啊。”王小鱼赶紧去抢,她的脑袋蹭过了尤二的下颌,清淡的兰花发香掠过他的鼻尖,让他微微有些发怔。
王小鱼将笔夺到手,瞧了瞧画毁了的纸张,有些懊恼的再找了块干净的区域,这次下笔轻的多了,加上酒液之前被吸收了大半,这次到也能画出一些轮廓来。
捧着这努力画就的四不像,王小鱼拉他来看“你在南方,可有见过这种刺绣?这种,嗯...绿眼珠红羽毛的长颈鸟。”
尤二瞧了瞧纸上扭曲的“怪物”,再听她口中的描述之下,倒真的垂眉想了一会。
“若有绣品,或许我还能遣人去问问,只是这画的实在不像。”他说道。
王小鱼有些懊悔,那香囊她并未带来柳州,只是拓了一张纸带着,如今也是落在了那府,不知所踪了。
如今柳州已然开始通缉她了,想必仇京也回不得了,就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连累吴雍等人。
看来,自己也只能往南方走走了。
王小鱼摇了摇眩晕的脑袋,她自来到这,一直都是随心所欲的行止,听说哪个城镇有大富贵贾,她就去哪。
一年多来,她还从未涉足南方地域,听说南方城镇气候多是湿热,过了绍口往广垄江顺流而下得行船六日天才能去到第一个码头,而她打小就有晕船的体质,便一直没有想过往南走。
况且,她一开始就从未想过要在此地久待,自然是哪里有宝可盗便走到哪了。
“我要去南方。”她好似打定主意了,冷不丁的说道。
尤二一直瞧着她的侧脸,只见她长长的羽睫垂着,也不知道经过了几番思虑,才说出这话来。
“好。”尤二丝毫没有犹豫,只道“我会让人去安排船。”
尤二的回答逗笑了王小鱼“大哥,藏匿大盗并且助其逃逸,可是祸及家人的大罪,你就别再淌我这摊浑水了,赶紧回家吧。”
不等尤二回答,王小鱼拿过面前半满的酒杯,饮了干净,脸上的酒气更热了。
她好似自言自语的站起身来,身子微微的打着晃“在这之前,我还有话要问问他。”
说着,她摇晃着往露台外走去。
微风轻轻的拂动她的裙裾,霞色的罗裙波浪滚滚,勾勒出她纤细有致的身材轮廓。
她脚步不停,好似要从露台边跃出去。
以阁楼的高度,若她失足坠下去,小命都可能不保。
尤二紧随其后,死死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要去什么地方?”他想将王小鱼扯回来,却莫名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抱歉啊。”王小鱼没有回头“我走了,你先睡吧。”
尤二的身体迅速瘫软下去,意识最后只见王小鱼的身影离开了露台,踏着月光的银霜之中远远缩小。
王小鱼离开尤二的私宅的一瞬间,便已经暴露在了暗藏在四周的暗卫眼中。
暗卫分散而去,有的不远不近的跟上了王小鱼,有的则散往主子所在复命。
那渊自然收到了消息。
“独自一人离开的?”那渊负着手,听完了暗卫的发现“将人跟紧了,若是发现王或的人,务必不可露迹。”
暗卫领命退去后,偌大的院落就只剩那渊一人。
这几日,京中不断递来的消息,让他有些招架不及。
那炀这些年在外经手的官司还真不少,他与那炀感情淡漠,对互相这些年来的经历了解不多,以至于乌屯一案的细节他所知极少。
如今事发,眼见那炀下狱,而他如今还挂着个停职的名头,皇帝并没有召他的意思,还提拔了张家人任副都尉,可以见的皇帝已然疑了他那家的忠心,他更不能遣人去查乌屯一案的关节。
况且,听说走私案还有一本账下落不明,此账薄一日找不出,皇帝就一日不能卸下防备,只怕如今京中人人自危,比他那家也好不到哪去。
走私案事发突然,虽然明面上没有王或沾染的手笔,但他助公主逃宫,且一路护送公主下柳州寻他,不可能没有任何原因,他的人当时跟的如此紧,那天派去接应公主的人却依旧没有抓住那叫霞山的车夫,可见王或同时也紧紧衔着他这里的动向。
他的人接应公主离开幽州之后,走私案事发,这两宗时间关节如此巧合,很难不让他怀疑,王或以公主做了个局,要拉他,拉下他整个那家。
那本消失的账薄,只怕与他有干。
即便寻了借口搜遍了公主与紫藤的随身物品也没找到可疑之物,他却始终不能放下心来。
他抬头遥望天际,今日云层很厚,将明月牢牢的掩住,只有银霜颜色模糊的描画着云朵轮廓,稀疏的漏出一些光线来,在他瞳孔上映出一道冰冷的银线。
王或,究竟还留着什么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