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在下,厚重的雨珠把头顶的林中树叶打的七零八落,全部堆积在地上,一脚踏进去,像是踩在泡水的棉花里,想要把脚抽出来也得费好大气力。
饶是王小鱼和阿道两人几乎一刻未歇,但进了雨水冲击的林中,所有气力都会被恶劣的环境所吞噬,她二人搀扶着对方,用柴刀探路,每一步都走的异常艰难。
最困难的还得是分辨方位,即使眼下不过申时,但天已黑了大半,二人担心在这样走下去,会遇到很多无法预见的危险,便决定先找个能挡雨的地方稍作休息,至少等雨小一些,能够用火油点起火把的程度再出发。
好在二人的运气不错,很快就在山坳中找到了一块凸出的大石,大石似乎是被雨水从山顶上冲刷出来的,一路滚下山坡,刚好被一根粗壮的槐木卡在山拗的位置,随着年深日久,槐木半段慢慢生长,与那大石融为一体,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小屏障。
底下的空间可供好几个人容身,王小鱼二人在其中卸了货担,找了块较为干燥的地方垒起了石块,可以坐在上面。
“刚才来的路上,我发现了有放置兽夹的痕迹,想必他们的寨子就在不远的地方了。”阿道脱下草帽,靠着山体席地而坐,用刚才在地上捡到的木棍和货担里的破布泡了火油,动手制作起火把来。
王小鱼把被雨水打湿的蓑衣丢在一边,如释重负的卸了一口气,顿时感觉肩膀疼的不行。
阿道手脚利落,很快就随意缠出了一根火把,将其用力钉在山体上,然后用火石引出了光源。
有了光源,四周的视野开阔了许多,王小鱼看阿道动作麻利的缠了两根火把,自己则从货担里掏出已经干硬的烤饼,放在点燃的火把上烘烤加热。
等阿道手里的活干的差不多了,她才将热乎的烤饼递给他,又从货担里掏出水囊,就着冷茶,一口一口的啃下那依然硬邦邦的烤饼。
身上虽然没被淋湿,但湿润的水汽好像侵蚀到了骨头里,让人忍不住畏冷,只有用进食来产生热量,才不至于让自己因为身体冷下来而犯困。
只是要啃这饼太废牙,王小鱼才吃了两口就觉得腮帮子痛,干脆猛灌了一口凉茶,好歹才将口中嚼不掉的饼顺了下去。
“也不知要在此地待上多久,看来可能入了夜这雨都不消停,咱们还是原地休息,不然身子吃不消。”王小鱼把没吃完的烤饼丢回货担,开口道“你一会吃完先睡,我守着,到了后半夜我再叫你。”
阿道啃着烤饼点点头,他跟着王小鱼这些时日已将她当作新东家看待,对其言听计从,不仅是因为这是尤少苏的意愿,也是因为她在自己落入李易极的人手下性命垂危的时候救走了自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一根火把的燃烧时间并不长,很块,插在山体上的火把已经燃烧殆尽,为了节省火油,王小鱼决定不必一直点着火把,这样恶劣的天气也不会遇到野兽或者毒虫,等这根火把熄灭,便早早休息,守夜的人警惕一些也就是了。
王小鱼跟阿道换了位置,将靴子里的匕首摸了出来捏在手里,背靠在山体旁,面朝着雾蒙蒙的灰色景象,能见度很低,只能看见隐约的树影。
就这么坐了大半夜,雨渐渐下了许多,王小鱼这才没控制住迷瞪了一会,刚闭眼,就感觉隐隐有人的惨叫穿透雨声直达耳侧,惊的她脊背一僵,身子弹了一下,清醒了不少。
她仔细听了一下四周,除了雨水引发的声音,并没有任何人的叫声,虽然没发现异常,但她的预感很不好,是错觉吗......
她想用梦魇来说服自己,但想了又想,终究还是将阿道喊醒了。
“我们立刻出发。”她燃起一根火把,照亮了阿道迷迷糊糊的面孔“我心里很不安稳!”
阿道虽然不知道她因何改了主意,但见她脸色极差,也赶紧抖擞了精神,将东西收拾妥当,和王小鱼一人一根手持火把,重整出发。
雨变小了,火把好歹能够派上用场,只是下过雨的林地愈发湿滑,二人背着货担,用手攀着树干,才不至于摔倒。
根据阿道在树干上留下的标志,二人朝着进山的方向一路跋涉,行出约一个时辰才靠近树林边缘,这时候两人身上的衣服已经从里到外被滲湿,分不清还是雨水还是汗水。
行出树林,有几条人工开出的小道,靠着一小片芭蕉林,小道的尽头隐约能见开朗空旷的平地,有农田与篱笆墙的形状。
二人走进村落,靠着村口的一处农田,可以看见一片由杉木和竹骨和架起来的吊脚楼,一幢挨着一幢大约十几户,其中猪圈鸡舍、农田果树填着空隙,整个村子静悄悄的。
“有点不对劲。”王小鱼敏锐的嗅到了混着泥土的气息飘来的铁锈气味,说着话,二人前后脚走到了道旁最近一户人家。
“没有看门狗?”阿道也发现了不对劲。
王小鱼将火把探进篱笆墙,晃动的火光隐隐约约将农院里的景象照亮了一些。
院子里有一条被一刀割喉的死狗,它喉上的切口已经不在渗血,流出的血早就被雨水冲刷干净了。
“出事了。”王小鱼让阿道破门,即用柴刀砍断闩门的木棍,村落少有外人,族人没什么防盗意识,关门也只是象征性的防止家畜翻窝跑出去,两扇木门之间的空隙用力拉开甚至能钻进一个瘦小的孩童。
两刀劈断了门闩,二人进了那户农家,一进门,血腥味愈盛,两人检查了几间房,最后分别在卧房里发现死在床上的夫妻二人和住在厨房旁边的小房间里的一个年迈老人。
都是一剑封喉,死前甚至都没有睁眼。流的血一路蔓延到门口。
“去看看其他人家。”王小鱼咬了咬下唇,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二人分头行动,不断的破门进入一户户人家,找到的死人越来越多,都是事先将看门的狗先解决,然后毫无预警的灭门,下手干净利落,但也有被屋主发现的,越往村里走,就能发现人的死状开始有了挣扎和反抗的呈现,有的人甚至还在保持着往外逃跑的姿势,最后以面朝地倒在门槛边。
王小鱼越看越心惊,最后被不断扑到鼻腔的血腥味刺激得一阵干呕,怎么也不敢继续看下去,只能坐在一户连老带少加起来的七口之家的吊脚楼台阶下发呆。
直到阿道抱着一个被雨淋得湿透了的女人找到她,她还是没有缓过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