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渊在集安镇上安排了一处不大的四合宅院,一来是安置未兰和刘霞玉二人,二来便是用做其他鸦卫与王或和他传讯的中介点。
平日里只有裘泗与几名精锐带着阿道在外院出入,刘霞玉和未兰这些女子在内院,她二人共住一间房,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未兰比刘霞玉年长许多,也知晓了她身上发生过的事,早年经历也无比坎坷的未兰对其心疼万分,在对方落脚之后的衣食住行一应事情上大包大揽体贴之至,弄的刘霞玉十分不习惯,今夜也是,未兰将刘霞玉赶出了厨房,抢过了煮药的活,刘霞玉争不过她,只能怏怏的从小厨房走出来,正好见到王小鱼披着蓑衣走进院子,身后还跟着那名叫裘泗的暗卫。
“也不必急着报告那渊,还要这样盯着我。我又不会跑。”她嘴上嫌弃的驱赶着裘泗,也是一抬头便瞧见了刘霞玉。
刘霞玉很是欣喜,快步走到她旁边。
她喝了几天的药,还不能说话,只是瞧着王小鱼笑。
“先进屋,我有些冷了。”王小鱼是拒绝了王或的护送,自己上了马找过来的,集安镇不大,但她或许是在雨中呆久了,即便有蓑衣的保护,但湿气还是能顺着衣缝钻进来。
刘霞玉点点头,拉着她就往她们的房间带,王小鱼手指冷冷的,冻的她愣了愣。
裘泗不好进女子闺房,只能站在院子里,看着二人在门口脱了蓑衣摘了草帽才进了屋子。
未兰把药罐坐上炉子,就听到外院有人说话,她好奇的擦着手走出小厨房,就看见裘泗守在院子里,盯着她们房间的方向不放,未兰立刻便猜到了什么,赶紧快步进了房。
见了王小鱼未兰才放下了心,一双惊喜的眼睛里立刻蒙上了一团水雾。
“我听阿道说,二爷去了,王姑娘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实在是担心却也不能做什么。”
“好在王姑娘总算无恙。”她说着,便抹起了眼泪。
她知道,未兰为了尤二的死难过掉泪,这提醒了她翻出一直压抑和无视的愧疚、懊悔情绪,让她回忆起尤二离开的时候那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对,尤二死了,她凭什么毫发无伤,这让她越想越觉得不应该且不公平。
她明明有能力解尤二的毒,让他好好活下去的。
未兰哭了一阵,根本看不到刘霞玉使劲给她暗示的眼神,直到裘泗在外提醒厨房有什么东西煮着,未兰才大梦初醒,急忙忙离开了房间。
王小鱼的脸比来的时候更煞白了,刘霞玉坐在她旁边。只感觉她身上散发的气场衰弱又寒冷,即便塞了一杯热茶在她手心,也压不住让她都觉得冷的发抖的寒意。
她捏了捏王小鱼的手,没办法开口说话鼓励她。
未兰很快也意识到自己掀了王小鱼的伤疤,有些后悔自己的情不自禁,只能烧上一大桶热水,再度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才回到房间,让王小鱼去沐浴。
刘霞玉也接过未兰送来的药,看着王小鱼魂不守舍的往沐浴的侧室走去,借口想一个人静静,回绝了未兰的跟随。
未兰咬了咬唇,又独自回到厨房伤怀去了。
刘霞玉一口饮尽了药,找到她写字的木板,紧跟到了厨房去。
王小鱼将整个人浸入热水之中,让水没过她的下巴,脑子里不受控制的不断重复尤二死前的场景。
若非她没死而是被俘虏了,尤二的下落怎么会暴露,如何会引来杀身之祸。
她害死了尤二。
王小鱼将酸涨的眼睛下沉在热水里,整个头都埋进了温暖之中。
这会让她好过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她憋的有些辛苦,却不想离开这样的暖和,她用手抠着木桶壁,忍着想要喘气的念头。
水杜绝了声音的传播,王小鱼自然也听不到门口的未兰来回叫了她好几声都不见回应,那刚一路奔波而至廊下,身上还带着未驱散的水汽的人一见此景,顾不上内里的人是在沐浴,抢着推门就闯。
热气蘊蘊而散,令人看不真切,因有屏风所挡,不能一眼便洞悉房里的一切,他的脚步在屏风后有几分迟疑。
“王小鱼!”
王小鱼根本没听清,那渊不得回应,自是再没有顾虑的绕了进去,眼见女子的换洗衣物都在,鞋子也放在浴桶旁,却不见半个人影。
他环顾四下,找不到被人掳走的可能,浴桶边的地面赶紧清爽,没有多余的脚印。
那只有一个可能。
他快步走到浴桶旁,乳白色的水里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像粉色的一个大虾仁,蜷缩着,一动不动。
那渊头皮发麻,还以为人已经溺死了,不顾礼教和异性之别,伸手便往水桶之中捞。
王小鱼这才头脑清醒,她被一只男人的手箍住了手臂,十分大力的往外拽,迫使她冒出水面,小半个上身都脱离让她感到安全的热水,将她暴露在那人的视线中。
二人对上眼,那渊脑袋一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挨了脆生生的一巴掌。
王小鱼喘着气,挣脱他的手,再度坐回浴桶,因为动作太急太用力,压了不少水花溅出来。弄湿了那渊的袍子。
她没有说话,但他觉得自己不能不说些什么,没有多少思考的时间让他脱口而出一句“失礼。”便退出了房间,这两个字不合宜的让他脸热,抑或者是那一巴掌火辣辣的感觉。
周信与擅自跟来的那炀后一步进了院子,正好看见那渊逃走一般从房里出来,顺手带上了门,他脸色红的几乎要滴出血,脑袋低着,扭头便走了。
就.....就走了?
他冒着雨,像是一道风出了宅院,在门口上了一匹马,就这么走了。
那炀和周信像是被迎头浇了一盆水,困惑的眼神在现场的人身上打转,原本在外叫门的未兰自是不敢说,刘霞玉更不可能说了,只有那裘泗有些犹豫的将自始自终听到的声音对那炀如实交代而来。
“你说,你听不真切,好像是扇了一巴掌的声音?”那炀挑起了眉,像是听到了什么奇闻一般新鲜。
周信则瞪了裘泗一眼“今日的事不可再说,给我烂在肚子里,赶紧让人去追那大人。”
裘泗领了命,匆匆离开了。
那炀兴致勃勃,让未兰领他去厅堂坐坐,等王小鱼收拾妥当,可以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