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日,拟好的信筒重新上路,安全送出楚州。坐上了去京的船。
由封氏带起的动乱同样由他们带头结束,封进善拖着不便的腿脚和年迈的身躯领着几个族老下山,和当地铁官部门达成和解,封进善将所有罪责推到封有粮和封大力的身上,将一切动乱的起因归结于封大力与铁官的私人恩怨,所以私下修改了每季度的账目,导致封有粮错信侄子,酿成大祸。
谎言拙劣,但对于能够担负责任的一辈已然普遍年老的封氏一族来说,已经是短期内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借口了。
对于族里的罪责首要,封氏交出了封大力和封有粮的尸首,并且承诺兄弟镇所有损失都将由他们封氏一力承担,封进善甚至表示如今族中无壮年首领能堪大用,为了保证铁矿正常产出运作,他代表封氏恳请当地铁官部门暂代负责铁矿的管理运作。
在外人眼中,封氏这是为图自保,将一族的命脉拱手相让了。
但却又是精明的一着,谁不想在送上京的信筒中留下态度良好的答卷,圣上远在仇京,不能窥得全貌,但封氏主动认罪,一如当年主动报告矿脉的发现之举,圣上本着他这个表率,也不会下手太狠。
其他氏族先后效仿,一时之间,流水似的黄白之物不分日夜的送进驿馆,只是为了哄好那渊这个监考官。
王小鱼和那渊讨论过,这些钱财若可以支配,便分出来分别送往每个失踪女子家中以作宽慰和微薄的弥补。
那渊没有认同,也没有同意,他越发忙,每日都要往外跑。
王小鱼倒也不闲着,开始得闲哄着李珩逸出门踏青。
冬日里踏青,也是别样味道。
这日太阳正好,王小鱼想到了封门山中的那个开满黄花的山谷,便带着李珩逸,徐岙,还有刘霞玉阿道等人上了山,除了和王小鱼寸步不离的裘泗,那日日往驿馆中跑的张猛也没落下,一行七个人一大早便上了山。
“上次过来,就觉得这里风景极美。”王小鱼语气遗憾的与刘霞玉说话“我在这失去了一个朋友,本来想在此处葬他,但想想这里留给他的记忆应该不是那么美好的。”
那晚,王小鱼带着尤二的尸首逃下山,赶在李易极追来前从驿馆救走了阿道,二人一路躲藏,辗转才联系到了尤二带进楚州的一干手下,暗中将尸首装棺带走安葬了。
听说,就埋在阿道从小长大的村庄,还没立碑,村里的人不多,没人会在意这个无名的新坟。
王小鱼本打算九王和李易极伏法以后,便联系尤家人,看是否接他的尸首回京。
她对尤二有愧,这种亏欠的感觉可能一辈子都偿还不了,她当下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能还为他做些什么。
如今九王死了,李易极生死不明,接他尸首回京一事首先得早早提上日程。
送上京的信筒中也提及了尤二的事情,只等圣上的意思和尤家的决定。
毕竟尤家有祖宗宗祠,人死了总归要回归祖地的。
刘霞玉的状态愈发的好,得知九王的死讯那日,她的脸上有片刻茫然,随后对这个从未谋面却改变她一生的仇人的死,后知后觉的感到畅快,加上嗓子恢复的顺利和寄往家中的信一并带走的顾虑,她越发轻松,一连几日面上都带着笑,整个人看上去都容光焕发起来。
李珩逸却对九王的死讯难以消化,或许是担忧尚在王府的亲娘,王小鱼也旁敲侧击的想从那渊口中打听出圣上对这母子的安排可能是如何,那渊只是一句圣意难测,倒让她不能安心起来。
她自知帮不上他什么忙,便提也不提,好在他也不问,一切只能等京中的圣旨。
王小鱼也希望皇帝得知了珍贵妃的遭遇,会从此善待李珩逸,也能妥善安置回宫可能性不大的珍贵妃。
李珩逸正坐在大石板上休息,他身子养了半个月还未见起色,脚程比王小鱼他们慢上一些,此时刚刚抵达山谷。
“你得开始锻炼身体了。”王小鱼拉着刘霞玉过去与他汇合,笑着提议道“不然,我每日早上叫你晨跑吧。”
李珩逸也知道自己身体孱弱,但被王小鱼这么一说,还有些不好意思。
徐岙一听,本想婉言拒绝,见李珩逸没有拒绝的意思,也不敢说话。
“这几日冷下来了,每日锻炼也是好的,不如带上我吧。”虽然王小鱼没有具体说过,但刘霞玉也从王小鱼零星的字句里大概知道了李珩逸的往事,对待李珩逸也像是对自家弟弟一般关照体贴。
“好,都听小鱼姐的。”李珩逸勾唇笑了笑,恢复了灵气的双眸给整个人都增添了几分精神,面上,手上的伤也由刘霞玉配出来的药治了七七八八,大抵都在愈合的最后阶段,已经无需包扎了,只是伤口淬过毒,想要完全舒痕以刘霞玉和军医的水平目前是做不到的,所以他的侧脸靠近耳朵的位置,有一条三厘米左右的疤痕,疤痕突起的像条丑陋的蚯蚓,因为山上的冷风一吹,肉紫色的疤痕越发红起来。
本就相貌清秀的少年,面上多了这么一道疤,虽容貌不至全毁,但也是不小的影响,总会吸引人去看他的伤处。
他的手也在恢复,只是恢复的只有外伤,至今他这只手还是无法抓取物品,只能抬起来,简单的动一下五指,用不上什么力气。
王小鱼觉得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情况,只是孩子乐观,或是他性子如此,从不将不好的情绪展露与人。
听到众人相约晨练,张猛这个跟屁虫又冒了出来。
“若我能逃了每日的晨操,我也能跟你们一道锻炼。”
“你又想吃军法吗?”阿道问他。
“与你何干!”张猛面上一红,努着腮怼了回去。
“我前几日听说因为你总往驿馆跑,那炀大人已经当众责打过你一次了。”阿道轻飘飘的回忆道。
刘霞玉一听还有这事,赶紧看向张猛“你挨打了?”
张猛脸一僵,有些挂不住,但还是硬着头吹嘘道“有什么事,不痛不痒。”
实则被几千人围观挨棍子,他的后背疼到今天不说,还丢了面子。
“怎么不给我说,我就说你总过来帮忙总归不好的,这些日也不忙了,明日之后你还是好好待在营里,不必再过来了。”刘霞玉絮絮叨叨,自从她嗓子恢复的差不多了,她的话也越来越多了。
张猛听了刘霞玉的话,有些不太高兴,但确实也没有借口继续日日待在驿馆,只能闷闷点了点头,也没说话了。
阿道看了看憋着气的张猛,移开了目光。
王小鱼将这三人的互动收入眼中,瞧出了几分有趣的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