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这日,王小鱼和刘霞玉早早的包下了饺子,晚间一道和隔壁的营地里千名兵士吃晚饭。
时日一久,王小鱼不可避免的在营地里走动,加上张猛有意无意的在宣传,所有兵士都知道了之前的王中将是个女子,开始还总是好奇的私下关注她,后来熟络之后,也就习惯了她的存在,也会和她说说笑笑,相处融洽。
这天的气温像跳楼似的往下掉,人的精力也不由得因为温度而变得萎靡惰怠起来,王小鱼也是怕冷的人,一听说今日是冬至,便想起往年年年姑妈都会包上一大锅饺子,就是去年的冬至,她也用赚到的银子找了个路边摊吃了碗薄皮大馅的水饺,越想越觉得今日也不能例外,便怂恿着刘霞玉,叫来了阿道,张猛和裘泗,甚至李珩逸和徐岙,一群人天还没亮就挤在小灶厨,捏出了形状各异的大饺子。
张猛剁馅,裘泗搬柴烧火,王小鱼和刘霞玉,阿道还有徐岙是会包饺子的,李珩逸的右手经过个把月的休养,虽然还是使不了劲,但好在确实能够抬起来,做些简单的动作,王小鱼不惯着他,和刘霞玉一人一边将他夹在中间,手把手教他怎么用好的那只手在饺子皮上捏出漂亮的褶子。
他包的虽慢,但学的很快,好的那只手很轻易的就能掌握技巧,只是少了另一只手同样灵活的协助,好几次都能将饺子从手上翻下来,掉在案板上。
王小鱼不动声色的捡起来,收尾,嘴上和众人聊着天。
李珩逸也并不难过,继续包下一个,王小鱼一直觉他调节情绪的能力十分厉害,常人若一朝知道自己手残疾了,多半是要一段不能接受的崩溃时间,即便是对外隐藏的好,在这样的情况下多少都会露怯,所以王小鱼才和众人一道还是将他当作普通人,也会让他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至于因为众人太过明显的优待而产生自怜的情绪。
晚上,王小鱼吃的就是被李珩逸摔得歪歪扭扭的丑饺子,她端着碗坐到他身边,瞧着营地里一簇簇的篝火前围满了说笑谈话的兵丁们因为今夜多了两大口锅在煮的饺子而惊喜的面容,她咬了一口饺子,丑归丑,但还是极美味的。
坐在王小鱼另一边的刘霞玉看到了挤在兵丁之间的那炀,偷偷的问王小鱼“对了,那大人今日也没回,好像这次他出门已经好多天了。”
王小鱼含着筷子,正因为这么好的饺子没有醋而可惜着。
“不知道,七,七天了吧。”
裘泗在对面提醒“已经八日了。”
王小鱼惊讶他耳朵真灵的同时白了他一眼“别偷听女孩的悄悄话。”
“他走的时候,说是京中派来宣旨的大臣大概也是在冬至前后会到,他还有许多事要去处理。”他身边人不多,除去分散在集安镇的,回了镇南关的秦河,也就只有刘小然跟随左右,所以很多事他都需要亲力亲为。
“也不知道来的会是谁。”王小鱼若有所思道。
“许是尤尚书。”李珩逸吃了三个饺子,便停下了筷,说道“毕竟尤二公子出了事,除了传旨,也有收殓的事,尤家是不放心假手他人的,父皇也会体谅此番尤尚书丧子,多做考虑。”
提到尤家,王小鱼只感觉没来由的心虚。
“你多吃点。”王小鱼劝他,且顺着他的话心不在焉的说道“也确实有这个可能。”
“尤尚书儒雅明智,不会因为二公子的事迁罪与你的。”李珩逸听话的再次衔起筷子,劝说道“你放宽心。”
“我还希望被骂一顿呢。”王小鱼苦笑,似自言自语道,不经意抬头,从一簇簇被人围起来的篝火残影之间,王小鱼似乎瞧见了尤二。
眼花了?王小鱼的心咯噔一跳。
只见从远处营地出口外走进了一些人,那渊的身影便在其中当中,他负着手,身旁跟着一个身穿靛蓝色官袍的人,二人并肩走着,才让这人的存在真实不少。
这一小波人的出现引起了不少兵丁的注意,很多人瞧见官服便站了起来,正好挡住了王小鱼的视线。
仅是潦草一瞥,王小鱼就能够确定来人是谁了。
她如坐针毡,手中的碗筷也放了下来,将口中没嚼碎的饺子囫囵吞了下去,差点没噎着。
远处的骚动也引起了他们这一围的注意,刘霞玉抬头张望了一下,拿手肘撞了撞王小鱼“好像是那大人回来了,还带着一群什么人。”
裘泗已经站了起来,说了句“我去看看”便走了过去。
李珩逸似乎也看清了来人,他扭头看了看王小鱼的脸,劝道“不如回避?”
王小鱼摇了摇头,借着篝火暖了暖自己渐渐变凉的手指。
那渊与那人被前呼后拥来到那炀身边,一行人先是说了几句话,那渊便独自撇下他们领着裘泗走了过来。
他先是看了一眼王小鱼,见她心不在焉,也不说话,有些奇怪,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对让李珩逸借一步说话。
李珩逸一眼就瞧到他手上拿着的圣卷,心里便大概有了个底,领着徐岙二人就离了席。
席间原本一圈人顿时空了一半,刘霞玉也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也吃不下去了,碗中的饺子仍剩了一些。
“你怎么了?”刘霞玉拉了拉她的袖子,将袖口从她手心拽出来“你很紧张吗?”
“晚些时候在与你说。”王小鱼看了看远处的人群,尤三被围在众人之间谈话,时不时的抬头打量营中环境。
都是男人的兵营中会有两个女子身影自然十分扎眼,尤三不出意外的将眼神定在了王小鱼这边,离得虽远,但王小鱼知道他们是可以相互看清对方的,只是如果是尤三的话,或许是认不出她穿裙子做女孩打扮的模样的。
她没来由的胆怯,将头低了下去。
“尤造事,既然营里也来瞧过了,不如就此回范阳府吧,本官在府上预备了酒席,也好给尤造事接风洗尘啊。”金大人在尤少虞身侧,已经有些按耐不住了,这奉命传旨的尤家人尚且没有透露半分皇帝对他们的处置,一入楚州,便只于那渊私下聊了良久,也不知究竟在预谋些什么,倒是让他们这群人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他金某是一府府尹,这尤造事不过是宫中掌管造物建事的小官,但奈何他范阳府山高水远,不如造事处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办事亲密,此番更是因为他尤家死了人,皇帝格外开恩同意将宣旨一事交予他一个小小造事来办,还抬举他暂为御史大臣,以至于他一个府尹还要对着小小造事阿谀奉承,金大人虽有些心理落差,但很快就宽慰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面上的笑容看上去真诚了不少。
尤少虞收回目光,眼睛垂了垂,掩去了眼底的黯然“金大人与其他大人且先回去吧,那渊已经留本官在驿馆落脚,明日便要操办我二哥的尸首还乡,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再饮酒消遣,那桌酒席,金大人还是自己消受吧。”
金大人也没想到尤少虞当众落他的面子,说话如此难听,当即面上就有些挂不住,一甩袖子,就愤然离开了。
尤少虞身侧哗啦啦的走了大半人,那被落在最后的尤旺和陆九才得以来到尤少虞身边。
“二公子出了这个事,老夫也觉得很遗憾,尤造事还是要节哀。”瞧见尤少虞脸色不好,那炀还是客气的安慰了一番。
“谢那伯父关心。”尤少虞拱了拱手,再也没往别处看过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