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雨水渐歇,裘泗带着几人赶着篷车,领着城中请来的送葬队,悄无声息的进了村子,即便用意低调,进村一路上也引了不少人端着饭碗出门观瞧。
虽然一切从简从速,但该走的程序还是简单的走了一遍,有专门人仔细检查棺木,加固棺材钉,细心的将棺材盖上防潮布,抬上蓬车,王小鱼站在人群中最后看了一眼棺材,黑色幕布就垂下了。
尤少虞自晚饭就没有出来吃,只到裘泗等人来时才露面,一直到棺材装车,她二人没有在看过对方一眼,说过一句话。
“那大人公务繁忙,抽不出空来送尤二公子一程,所以派属下前来,这些人是军中特意选的精锐,会一路护送尤造事前往码头。”裘泗引来几名配甲兵丁,同时院外也准备了马匹。
“那大人有心了。”尤少虞并不看那几人,他的目光随着蓬车缓缓离开院子,似是叹气,肩膀缓缓的耸了一些。
裘泗说完,便走到王小鱼身侧,似有些刻意的做回了她的随从。
尤少虞领着尤旺二人往院外走,没走出两步,见他脚步沉重的顿住了,引得身后的二人也赶紧刹住了车。
王小鱼看着他转来了身,她移开了眼睛,只跟裘泗说话。
“那大人今夜去哪了?”她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属下不知。”裘泗答。
二人虽然私下说话,但院子不大,还是能听见对话内容。
尤少虞的眼睫垂了垂,不欲再言,转身出了院子。
“东家,我去送尤东家最后一程。”阿道已经换了一套新衣服,收拾清爽,一路小跑跟王小鱼到了别,也追了上去。
送别了尤少虞,王小鱼和刘霞玉坐在回去的马车上,二人靠在一起,刘霞玉磨磨蹭蹭的说出了自己早就想说的事。
“我估摸着,这几日我家中便来人了。”雨后路途泥泞复杂,马车总是颠簸,即便裘泗赶的已然很慢,但车里的烛火还是随着车身摇晃不停,忽明忽暗的灯光打在刘霞玉的侧脸上,她的表情似满不在乎,却瞒不住眼底的几分倔强。
“我出事两年,还是想回去看看娘亲。”
意料之中,王小鱼为她松了一口气。
“应该如此。”王小鱼笑道“我和那大人商量过,关于失踪案子,眼下移交北禁府,按理当地也不会再过问,不过他还是会去信知会府官尽量不要关注和声张。”
刘霞玉听了却不高兴,只是闷闷的点了点头。
王小鱼眼下也不知道如何宽慰她,只能跟着不做声,一路上二人没有在交谈过,只能听见马车轱辘行动和水珠滴答的声音,令人听了有些昏昏欲睡。
王小鱼莫名想见那渊。
自上次二人产生分歧,才不过三日没有见面,往前一阵时间那渊常常一连几日没出现,王小鱼却从来没有这样的迫切的感觉。
如果他在驿馆中便好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回到驿馆,王小鱼并没有如愿见到那渊,而是一进门就听说了一个坏消息。
李珩逸受了伤。
驿馆的小厮说话含含糊糊,只说人送回来时是昏迷的,身上都是血。
王小鱼和刘霞玉都吓了一跳,脚步不停的就往李珩逸的房间走去。
还没走到房前,远远就看见一群士兵把守着李珩逸的房门,刘小然站在房前,一眼就看见了王小鱼,立刻快步走了上来。
“王姑娘。”他挡住二人,与随后跟上的裘泗递了个眼神。
“李珩逸受伤了?”王小鱼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密集的守卫,心中满是疑惑。
“为什么这么多人。”刘霞玉也探头去看,吃惊道。
“是,不过已有军医医治,没有大碍。”刘小然点点头,却不让路。
王小鱼尝试着抬脚要走,果然被刘小然拦了下来。
“大人有命,不准任何人探视六殿下。”
“任何人?”王小鱼越发觉得古怪“为什么?”
“属下也不知情,只是听命行事。”
裘泗显然也不明白眼下形势,但一听刘小然的话,便也开口问道“大人不在馆中吗?”
“大人尚有要事处置。”刘小然寸步不让,只是对王小鱼说道“王姑娘还是先回去,待大人回来之后再说。”
他话刚落,便听李珩逸的房门一开,徐岙慌慌忙忙的端了一盆水从房中出来,王小鱼远远看去,都能瞧见木盆中猩红的污水和挂在盆沿染血的帕子。
他看了王小鱼等人一眼,喃喃着唇不敢多言,只是弯着腰匆匆将木盆交予门前的守卫,并拜托那人尽快换一盆热水进来。
即便担心,但王小鱼知道那渊既然下了重命,她再多纠缠也是没有意义的,便拉了刘霞玉的手臂,和她一起回了自己的房中。
她越发急切的等那渊的出现。
王小鱼在想,除了她和刘霞玉,还有那些人会去探视李珩逸,这些任何人,可能仅是不许她去见李珩逸才是。
李珩逸究竟出了什么事,那渊为什么要瞒着她。
她想不通。
辗转反侧一整夜,第二日天还没亮,王小鱼就从裘泗口中,问出了一个更为震惊的消息。
昨天后半夜,李珩逸已经被那渊派人送走了,算算时间,眼下应该刚到范阳城。
“昨夜我根本没睡着,却没听见一丝响声,看来,是刻意避开我,走的后门吧?”王小鱼挑着眼看裘泗,无比费解的想从他的口中问出究竟。
“大人自有他的道理,王姑娘也该相信大人才是。”裘泗说道。
“是,我们立场本就相悖,他的道理,我不明白也是正常的。”王小鱼只是赌气,笑的阴阳怪气的说道“他这种人,做任何事,本来就不需要跟别人解释的。”
裘泗能听出她语气里的不满,只能噤声退至一旁,继续充当一个透明人。
王小鱼越来越心绪不宁,幻想出了好几个不好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