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鱼也是怕热的人,酷夏来临前,为了在家中能好过一些,她早早买了几口半人高的大缸,在家中囤了满满几缸的清水在阴在后厨的屋檐下,打算时不时就能洗澡降温。
她在滁安镇上住的这宅子很小,口字形的四合院,短廊的垂花门,走出便是天井,东西厢三间房,正厢是厅堂和隔出来的小书房,左右角的小罩房便是厨卫所在,住她一个人绰绰有余。
这宅子位置清净,左右邻居都是正经人家,出门到铺子里也就三条街的距离,原本是曹适尚未暴露自己是李珩逸的人那时给她找的,说屋主发迹后携家搬离了滁安,去了仇京生活,却舍不得落魄时住的家宅,所以租金便宜,且生活设施一应俱全。
后来王小鱼才知道那屋主就是曹适,什么发迹后搬到仇京的屋主都是编出来的,王小鱼知道这也是李珩逸的意思,便每月都从自己的收益中,算出一笔合适的租金做到曹适的帐里,若不然,住起来也不安心。
屋子小,自然不会有富人家才挖得起的冰室,在家中除了一热就泡水也没有别的办法,送水的人三天便要来运一次水,都和王小鱼混熟了。
“王公子,我是真没见过你这般怕热的人。”那为王小鱼运水的人叫木生,他家中有两架牛车,专门奔波在镇子上卖自家种的西瓜,王小鱼和他买过几次瓜,便拜托他闲暇之余顺道帮自己从镇上的水渠运水,她付合理的报酬,跑一次,能抵得上他平日卖三天的瓜。
他将最后一桶水注满最后一个水缸,擦了擦头上的大汗,喘着气对王小鱼说道“王公子,下月我可能不得空过来了。”
“我媳妇要生了。”木生脸上洋溢着憨厚的笑容。“我得陪她。”
王小鱼恭喜他,将准备好的银两递了过去,木生接过了王小鱼递来的银两,好好的收进了怀里,走时,王小鱼还包了一份自己最近格外喜欢的枣泥核桃糕给他带过去,让他的妻子尝尝。
听了木生说的这话,王小鱼被提醒,刘霞玉的嫂子也差不多是这时间临盆,便托曹适让人去问,果然,刘霞玉已经被家人接回了刘府,不在庄子里了。
看来,有好几个月是见不着她了,王小鱼想着,也打消了这样的酷暑出行的计划。
日子一天天过着,王小鱼白日在宝铺里,晚上便窝在家中看书,写写画画,偶尔下厨给自己做些好吃的,生活平静且悠闲。
最近,她得了一本曹适机缘巧合下买来的关外画本,打开一看,画的都是些狐鬼精灵的传说,画风很是大胆,妖邪的形象荒诞离奇,甚至有不少少儿不宜的内容,王小鱼看了几眼便觉得十分稀奇,这日回家,便打算将它看完。
在家中洗去一身热汗,嫌屋子里闷热的王小鱼早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摆了张美人榻,铺了张竹席,每晚天一黑,便在院子里点上灯,看看夜空、星星,看着石榴树梢挂着驱蚊的球铃带摇动,偶有清风拂过,铃声伴随着蛐蛐和知了的鸣叫,也是别样的闲逸和浪漫。
院子里除她别无一人,她极为放松,散着头发,只穿了件宽松的系扣长袍,衣袍袖短过肘,裙沿不过脚踝,是轻薄的锦料,没有过多花饰,定这睡裙时,王小鱼只让那裁缝铺将领子和袖子并出缠花纹,便不会贴在身上,穿上舒服也好看。
她抱着那画本,趴在榻上翻开,第一讲她今天浅浅翻看过了,是一个老树精和樵夫的故事。
传说在一座深山中,有一樵夫日日进山砍柴,冒犯了老树精的地盘,树精有心害他,想让樵夫受妻离子散之苦,好比他日日伤害与树精同源的树木,但在山下的凡人屋舍,都供着守护神,除非主人邀请,他们这些精怪,进不得樵夫的家害人。
于是,树精想了个恶毒的办法,在某日樵夫入山,树精幻化美女,勾引樵夫媾和。
深山老林、荒郊野岭中怎么会有美女,但凡樵夫对妻子足够忠诚,且多几分谨慎之心,树精也不会得逞,可画本里的樵夫对树精的诱惑毫无抵抗力,甚至在一夜欢愉后,主动和树精抱怨家中糟糠妻的缺点。
树精顺势而为,哄那愚蠢的男人说出了要换掉糟糠妻,迎树精回家的邀请,他以为自己占了便宜,却不知将家中的妻与子推上了绝路。
画本中,描绘美女如何与樵夫交流的情欲,树精如何杀害樵夫妻儿的残忍占了大篇幅,且尤为仔细,王小鱼又尴尬又害怕的摸了薄毯盖住身体,感觉在这样热的天气中,她的后脊却多了几许凉意。
她接着再看,第二讲是一个美妇人,因为不满丈夫的无能和困苦潦倒的生活,伙同亲哥哥坑杀了自己的丈夫,还将尸骨抛进乱葬岗给野狗分食,过了一年,妇人的哥哥结识了一个做买卖的富商,见此人家世殷实,出手大方,更棒的是,他正值壮年尚未娶妻,这哥哥便将妹妹介绍给了这富商,还欺骗富商妹子是初婚,大商见妹子貌美,想都没想,便同意了这件亲事。
新婚当夜,富商吹了红烛与美妇人亲近时,美妇人鼻尖立刻嗅到了一丝恶臭,那是一种血腥至极的腐烂气味,这气味的出处找都不用找,正是从富商身上传出来的体味。
美妇人又惊又奇,但她不敢去问,害怕新夫生气,便忍着难受与恶心,和新夫同了房。
虽然有此番插曲,但婚后的新夫妻还是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时光,新丈夫对她极好,她也很满意这样的生活,只是丈夫身上没来由的恶臭成了最大的缺点,美妇人甚至亲自帮他沐浴搓背,但在热水中,他身上的气味被蒸汽放大,令整个屋子都充斥着这样令人作呕的味道,不仅如此,洗完澡后,恶臭也并未消失半分。
原本完美的婚姻,在美妇人眼中顿时充满了折磨和煎熬,她不能拒绝丈夫的亲近,时时刻刻强迫自己在这样的恶臭中忍耐,慢慢的,丈夫在她眼中不再完美,她开始厌恶丈夫,讨厌与丈夫相处。
但富商也并不是总在家待着,每个月他都会离开几日,说是去做生意,但没有人知道他去哪做的什么生意,只是他一离开,回来之后,便会有大量的银钱给美妇人挥霍。
只是美妇人觉得,这些银钱也带着让她作呕的臭味。
妇人的哥哥对此很是眼红,好几次都说要和妹夫一同去长长见识,主要是想知道富商做的什么买卖,自己也能分一杯羹,但富商对此闭口不谈,很是神秘,几次下来,妇人的哥哥实在好奇,终于有一天,在富商出门后,他也偷偷尾随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