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好像过去了太久,程洲几乎有点记不得了。
只记得自己乐颠颠的跑上跑下,给妈妈拎东西,陪妈妈买菜,一起讨论生弟弟还是生妹妹,弟弟的话叫什么名字,妹妹的话叫什么名字。
“可可这个名字还是我取的。”程洲沉默的看着可可。
他甚至背地里悄悄给妹妹准备礼物。
“妈妈生妹妹那一天,大家都很慌乱。我爸焦急忙乱的提着东西往医院跑,我放学就冲到医院,刚到医院,可可正好从产房送出来。”
“第一个抱她的是我。”
那时候的程洲欣喜极了,妈妈问他喜欢弟弟还是喜欢妹妹,他说都好,但心底其实更希望要个妹妹。
没想到真的是妹妹。
“她跟个小猫似的,那么小!”程洲抬手比划了一下:“我伸手去碰她脸,她就抓住了我手指。”
程洲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被妹妹抓住手指的时候的惊喜。
接下来就是爸爸在家和医院来回跑,给妈妈送饭。
妈妈是大龄产妇,生产后有些并发症,需要用药的原因妹妹吃不着奶,他又学会了给妹妹泡奶喝。
就这样忙乱的过了一周,妈妈和妹妹终于从医院回来了。
“家里来了很多亲戚,他们一个个都开心的抱妹妹,妈妈跟他们说话,爸爸很忙。”
大家都很忙。
家里来了一波又一波人,每次大一点年纪的婶子来了,都把妹妹从他怀里抢过去,说他不会抱,小心磕到妹妹。
家里很热闹,亲戚围坐着,爸爸妈妈也抱着妹妹跟他们说笑着。
他一个人站在门后,一直过了半个小时他们都没有想起他。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失落。”程洲说道:“我爸抬头忽然看到我站着,就说站着干什么,给大家洗水果去呀。”
程洲笑了笑,粟宝不知道当时他洗水果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真的很抱歉,她没办法感受到。
“然后呢?”
程洲捞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淡淡说道:“然后是妹妹第一次生病。”
黄疸不退,而且爸妈开始发现她肚子像小青蛙的肚皮那样鼓起来,才出院一周,就开始整夜整夜的哭闹,没有一天能停下来,就偶尔白天睡上一会儿。
带去医院,说是肠胀气,肠胀气的原因是母乳不耐受,也就是说她不能喝母乳,会拉肚子,大量的气体堆积在肠道中。
没办法只能泡奶粉,但是可可也很倔,吃了母乳后再也不肯吃奶瓶,然后就哭,哭太厉害加剧胀气,没办法只能给吃母乳……如此恶性循环。
那时候程洲悄悄按了一下,别人的肚子都是软软的,妹妹的肚子鼓起来还发硬。
“结果按了这一下,妹妹就陡然哭了,哭得撕心裂肺,嘴唇都发紫了。”
“那是有了妹妹后,我妈第一次对我发火。”
一整夜一整夜的无法睡觉,可可又一哭哭整晚。
他妈妈的脸色变得很可怕。
“我妈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仇人,怒吼质问我为什么要把妹妹弄哭。”
程洲自己也吓坏了,毕竟妹妹还那么小,还是他按了肚子之后哭的。
爸妈来不及照顾他的情绪,因为可可是真的情况不妙,脸色发紫,大家赶紧把她送去医院,到医院里插管排气,弄了好久才回家。
回到家他想帮忙什么,他妈说……
“不用你,你赶紧该睡觉睡觉去。”
他爸也说不用他管,别捣乱就行了。
再接下去的每一天,可可都是三天两头往医院跑,他被彻底忽略。
每次妹妹哭的时候,就是他被嫌弃的时候,要么嫌弃开水没烧好,要么嫌弃奶瓶没洗干净,再不然就是妹妹呕吐的时候,他急急忙忙拿纸巾想帮妹妹擦,妈妈吼着不用他来。
一天天,一次次,直至他彻底心凉。
“我理解他们为妹妹的病心力交瘁,但他们理解过我吗?”程洲讥笑道:“我就是多余的。”
粟宝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安慰。
季常在一边,说道:“刑讯逼供中有一项是——不许犯人睡觉,只需要三天,再硬实的犯人都会招供。”
“人是没办法不睡觉的,以前有科学家做过不让人睡觉的实验,得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结论:不光会神志不清、歇斯底里,还会像怪兽那样撕咬和掏空别人的身体。”
睡眠剥夺实验,至今不管是谁去搜,看到那些图片都会头皮发麻,甚至只是看字里行间的描述……都感觉到恐怖。
可世人都知道睡眠剥夺残忍而可怕,却没人关注被剥夺睡眠的妈妈。
可可妈变得焦躁,除了她一整夜一整夜的无法入睡,还跟可可的病有关,被折磨得憔悴不堪。
这是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她一定不是故意的,可是她没办法控制自己,她早已沦陷在这些折磨中。
人们很容易理解跟自己诉苦的别人,但却很难共情妈妈承受的这些……
粟宝静静听着,季常不让程洲看见,他自然看不见,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
粟宝抬头看向程洲。
师父父这么说,其实她可以理解可可妈妈。
但她觉得现在根本不需要跟程洲哥哥说这些话。
因为他需要的并不是冰冷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