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一个低沉又略显慵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粟宝感觉浑身很僵硬,慢慢的转过头,就见泰山王坐在一边。
他手里拿着一个石臼,正在叮叮当当的鼓捣着什么。
“?”
粟宝视线转动,就看到了头顶的纱缦。
几乎透明的淡紫色,雕着古朴花纹的床架……
她这是在哪?
这时候门外走来了一人,他一身红衣,手里拿着一些草药。
“醒了?”他嗓音淡淡:“大人这次实在是太过胡闹,要是被酆都大帝知道了,属下们都要掉脑袋
粟宝愕然,唇角翕动,那句‘师父父’卡在了嘴边。
季常在床边坐了下来,抓起她的手。
冰凉的指尖压在她手腕上,粟宝忽然想笑。
季常微睨:“笑什么?”
粟宝说道:“没……什么
泰山王在一边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的,大概是又想说:”
“啧……阎罗王还能有脉搏么?”
季常收回手,看了她一眼:“闭关闭到一半就强行去闯九幽大门,大人可真的是……”
粟宝:“?”
等等,她没有醒来,魂魄也没有穿越三千世界。
这里是她的前世!
粟宝心底顿时有些抗拒,她挣扎起来:“你们都出去……”
泰山王压住她的肩膀:“得了,你……”
他无奈的看着她,眼神里藏着深情,说道:“再过百年,大帝就要带你去往三道之外,你就不能……”
粟宝面色冷冷,脱口而出:“不能
季常抿唇,站起来走到一边,拿起笔在册子上写着什么。
“九幽的大门被你硬生生掰出一道缝隙,这缝隙却不在九幽之内,而是飞到了恶魔之眼下面
粟宝:“嗯?”
季常道:“这道裂缝与我们如今天道之下的道则都不一样,东岳大帝和酆都大帝和青华大帝都去查看了,你好好休息
粟宝诧异,九幽的大门、恶魔之眼、裂缝?!
原来那道裂缝的形成还跟她有关!
两人看她沉默不语,便也没有打扰她,关门离开。
地府没有白昼,只是夜色更黑的时候一轮血色的月轮便挂在了阴界的天空中。
一道人影站在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起他的衣摆时偶尔能听到一些声音。
粟宝能起来了,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慢慢走到外面。
“师……”
“是季判官么?”她问。
季常回头,一身红色判官衣服、冷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偏偏红唇妖冶,显得他清冷不已。
“大人他微微低头。
粟宝走到台阶前,一屁股坐了下来。
季常略微诧异,却见她招招手,叫他过去一起坐。
“怎么了?”季常坐在一边,离她半臂的距离。
“季判官,你说这世间的所有感情,最没用的是哪一种
粟宝盯着他,无可避免的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苦。
季常转过头,淡淡说道:“最没用的是爱情
粟宝怅然一笑:“你也这样想啊……”
季常嗯了一声:“为什么问这个?”
粟宝低声说道:“没什么,只是不明白既然大家都知道最没用的是爱情,怎么还要心动
她没看到季常另一侧的手渐渐攥紧。
季常淡淡说道:“人心是不能控制的,虽然爱情最没用,可也是心底最原始的感情
粟宝笑:“最原始的感情难道不应该是母亲和孩子的感情?”
季常摇头:“没有爱情,又哪里来的母亲和孩子
“人总是要被爱情冲昏头脑,然后义无反顾的跳进去,心甘情愿的剪断自己的羽翼、孕育养育孩子
粟宝皱眉:“那为什么要剪掉羽翼,就不怕后悔了再也飞不起来了吗?”
季常摇头:“有人后悔剪断过羽翼,但有人终生不悔
粟宝沉默:“为什么不后悔?要是没有缘分呢?”
季常笑了笑:“那就学会放手,默默离开
粟宝站起来回房:“早点休息
说罢没有回头关上房门。
月色下季常清清冷冷的站了一会儿,低语道:“你这是特意跟我说的么?”
接下来百年,季常再也见不到阎罗王。
她最后闭关,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天边雷鸣闪电、将她撕碎的那一幕!
粟宝真切的感受到金色雷光把身体和魂魄轰碎的痛苦,她很明白自己要彻底死了、魂飞魄散了。
这一刻心底一片空明,反而什么都放下了。
她失败了。
什么都没有了。
忽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粟宝!
一道黑色身影劈开雷光而来,将自己的身体血肉和魂魄碎成千千万万道,裹住她飞散的千千万万碎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