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长亭外古道边

    救出祝晚秋，是因为李三诗想起了自己母亲的遭遇。

    外人以为是生活富足的李家夫人，实则也不过是海盗在富贵囚禁。

    这样想来，林舒就明白李三诗为什么对祝晚秋态度那么好了，因为祝晚秋在张人杰身边的十几年，也是富贵囚禁，和三姐生母的遭遇一样。

    “既然你妈妈支持了你大姐去上学，为什么其他三个没有去过。”

    雷婷解释道：“我们父亲本来很看好我姐做接班人，但我姐去上学之后，思想就变了，让父亲很不满意，所以不准我们三个和城市接触太多，只找家教给我们上课。”

    说起家事，难免伤感，因为这个家现在只剩下雷婷一个人还留在这里，要留一辈子。

    “那你是几岁被领养来的。”

    “婴儿的时候，大概一两岁吧，我的亲生父母也是李家的人，在海里遇难了，爸爸就收养了我，名字已经取好了，所以爸爸没更改，也是对我亲生父母的尊重吧，但我对亲生父母没有任何记忆，从小是在这里长大的。”

    感情上，他们四兄妹是绝对的亲人，但雷婷毕竟是收养的，李家上下都知道，姓氏又不一样，本来就瞒不住，慢慢长大后，雷婷也知道自己和李家没有血缘，所以亲情之外，她内心对家庭也多了一份养育之恩。

    这个恩情，让她在骨子里忠于李家。

    所以对李金蝉的不满，让她内心的矛盾远远比其他人强烈，其他首领，至多是利益上的考虑，雷婷心中有亲情和恩情的挣扎。

    林舒拍拍她的肩膀，“心情上我理解你，有时间就去散散心，总困在岛上，会憋坏的。”

    雷婷看了眼时间，“今天是头七，待会我要给我哥上一炷香。”

    “那我不打扰了吧。”

    “没什么事的话，不用急着走。”

    林舒摇摇头，“今天也是我一个亲人的周年日。”

    “那我让小灵送你吧。”

    “有机会再见。”

    “林舒，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你没交过朋友吗。”

    雷婷木然的摇摇头。

    林舒笑了：“我们当然是朋友。”

    夜晚，岛上后院的墓地里，埋着李家历代人的骨灰，雷婷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的跪在李金蝉的墓碑前，脑中回想起四兄妹一起长大的童年，再到如今只身一人，她神色逐渐落寞，低下头：“哥，对不起……”

    一声歉意，被海风吹走，说给了另一个世界的人听。

    同样的夜晚，林舒只身来到了老城区，他打开手机看了眼闹钟，还有半小时才响，每年的这个时间，闹钟都要响一次。

    这个城区像是被遗弃了一样，很多东西都在逐渐老旧，很多偏僻的角落，甚至没有人来了，慢慢被遗忘，当所有人都不记得这里发生的事，那么这里的一切就等于不存在了。

    百香书屋的废墟，几年没有动过了，有人说风水不吉利，所以没有人再买下这里重新开店，四周的人早就搬走了，这里很快就要被遗忘了，消失在老城区的历史中。

    废墟前，林舒蹲在地上，打开了一瓶酒，倒在了纸杯里，又从包里拿出了一盒桂花糕，整齐的摆在地上。

    他很内疚，这些年没有来祭拜过。

    想说很多话，却一时间说不出来，脑中只想起了那熟悉的旋律。

    他不由得清唱了出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突然，老余出现在身边，同样半蹲在地上，跟着唱道：“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随着清甜的女声，王朵朵神奇的出现了。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充满磁性的柔声，意想不到的红裙女人，也在他们身后缓缓走来，半蹲下来。

    这一刻，以歌声祭奠死者，他们谁都没说话，默契的一起合唱，唱给死去的人听，唱给他们的童年，唱给那永远无法忘记的时光……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倒流，残破的书店，在一片片的恢复，一直到完好，长大的人在逆流中变小，变成了童年的模样。

    他们五个人，嘻嘻哈哈的坐在书店的台阶上，一个中年女人站在他们面前，温和的笑着：“孩子们，学会了吗。”

    “学会了。”

    “女儿，你歌声好听，你起个头。”

    身材早熟的少女，张嘴唱道：“长亭外，古道边……”

    随后众人齐声：“芳草碧连天……晚风吹拂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童声悦耳，带着纯真和欢笑，那无忧无虑的夏天里，每个人都觉得未来一定很美好。

    这是一首歌，也是他们穿越时空的记忆钥匙。

    歌声结束，记忆戛然而止，完整的书店轰然倒塌，顷刻间变成了废墟模样，几个人从记忆中被拉了出来，眼前没有什么美好，只有断壁残垣。

    那感觉过于残酷，四个人一起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任由冷风吹过，谁都没有动。

    王朵朵忍不住流了眼泪，“薛姨……我看到薛姨了。”

    大家都看到了，短短一首歌的时间，他们仿佛发生了精神共鸣，一起回到小时候，又一起回来了。

    林舒说道：“我以为你们不会来……”

    “这些年我们都来过，只有你没来。”花绮云拿出纸巾，帮朵朵擦掉眼泪。

    “我以为你早就忘了薛姨，忘了你的妈妈。”

    老余平静道：“咱们不要在这里吵架。”

    这时候，林舒的手机闹钟响了，提醒了所有人，时间到了，每个人都默契的在这个时间赶来，在这个时间默哀死者。

    四年前的此时此刻，百香书屋烧起了大火……烧毁了一切，包括他们的童年。

    静静的默哀之后，祭拜似乎随之结束。

    林舒缓缓站了起来：“薛姨到底是怎么死的。”

    “大火烧死的。”

    “也就说……她死于意外，你们就没有想过，这可能是一场制造出来的完美意外。”

    “老林，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保镖的疑心病别带到这里来……”

    “我已经掌握了线索。”

    “你说什么？”

    空气瞬间陷入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