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缓缓扭过了头。
她可能真的是很久很久没有动弹了,以至于在扭头的时候动作很慢,仿佛脖颈的骨骼是用机械打造的一样,正在缓缓的运转,终于她转过了脸。
隔着一层寒冰之门,我无法清晰的看清楚她的脸,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但是,我仍旧能看得出,她应该是极美的,鹅蛋脸,只可惜五官朦胧,满头刺眼的白发凌乱垂落,挡住了她的半边脸颊。
唯独那双眸子,明亮的惊人,似乎厚厚的寒冰之门都无法挡住她的眸光一样。
我看清了那双眸子里蕴含的东西,有悲苦,有疑惑……
终于,她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了那寒冰之门前,因为站的近了,我看的更清晰了,她确实很美,五官很精致,只不过面色苍白的很,脸上带着一种我看了觉得心疼的悲苦,那一头刺眼的白发散落在脸颊上的时候,更是让她多出了一种我无法用语言来真切形容的感觉。
她在看我,最开始的时候,眸子里有不敢置信,也有疑惑,可是,渐渐的,她的眼光温柔了下来,温柔如水,也在滴水,或者应该说是……泪。
清澈的泪水,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从她的眼眸中落下,她没有像我一样情绪崩溃,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嘴角都微微勾起了,很温柔,仿佛脸上的棱角都一下子柔和了不少,堆积在脸上的绝望和冰冷漠然在一点点的土崩瓦解,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眨眼,也没有抬手擦去泪水,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我,仿佛生怕错过每一秒可以看着我的时间。
时光,在这一刻仿佛凝滞了一样。
她是个女人,但是却在笑,温婉如水,但却可以容纳一切;我明明是个男人,但却嚎哭的就像是一头野兽。
我想,这个时候我一定是丑陋而狰狞的,二十年来的泪水和委屈,似乎要在这个时候一下子全部倒出来,从来没有一个女人给过我这样的感觉,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我觉得如此宽阔,可以尽情的挥洒自己的情绪。
就算是花木兰……都没有过,面对着花木兰,更多的时候,我很踏实,但却不是这种可以容纳、包裹我的一切的感觉。
过了很久,我不知道到底是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或者是一个小时,我也不知道人怎么可以有那么多的泪水,让我这么久都无法挥洒出来,反正,就在我喉咙沙哑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了,一袭白衣胜雪,一头白发倾城,宁静的站在那里,用一种温柔的仿佛能抚平我内心一切创伤的声音在轻轻的说着:“我知道,你是我的天儿,你的眉眼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像极了你的父亲,却没有像了一丝半点的柳家人,或许,你的骨子里就带着葛家人的倔强,哪怕是呱呱坠地的时候,也不肯让自己的相貌被其他姓氏染指……
真的就像是做梦一样啊,我想出去,出不去,没想到你能来看我,我忽然觉得再没有什么遗憾了,二十年来的苦难,有你的这一份惦念,值了……”
说着,她隔着寒冰之门,对着我张开了双臂,轻声说道:“过来,让妈抱一下,妈想你,天天想,夜夜想……”
一下子,我崩溃了,也疯狂了。
二十年来,最大的渴望这个时候彻彻底底的控制了我的内心,我眼中再没有周围的人,只剩下了那个对着我张开的怀抱,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朝着她冲了过去,甚至都忽略了那寒冰之门,以至于最后“啪”一下子撞在了寒冰之门上,撞得我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