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而行。
出了城后,道路依旧很平坦。
黑夫常说,要致富先修路。
所以除开收费的高速路外,整个云梦乡的路都修整过。像这条路便是免费的,人人皆可通行。
时至下午,却依旧有不少行人匆匆而过。拉货的牛车马车,络绎不绝。除开商贾外,甚至还能瞧见有诸多乡吏通行。看他们的模样,应当并非是云梦乡人。
放眼望去,一片苍翠。
溪水清澈,曲径通幽。
稻田长势极好,美不胜收。
“欸,真是怪了。”
“怎么?”
蒙毅眺望远处,古怪道:“不知陛下可曾留意,云梦乡及其四周遍布诸多茅房。路上还有告示,随意大小解者赀钱二十。臣本以为是那黑贼贪钱而设,可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卿终于发现。”
秦始皇淡淡一笑,放下帘布道:“云梦当地亩产极高,便有赖于这些茅厕。县令喜在文书之中也都有提及,甚至还望朕能效仿。只是恰逢朕要东巡,便耽搁下来。今日得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恕臣愚钝,臣不明白。”
“哈哈!”秦始皇捋着胡须,缓缓道:“正所谓土敝则草木不长,气衰则生物不遂。凡田土种三五年,其力已乏。若欲肥田,何如?”
“荀子云:掩地表亩,刺屮殖谷,多粪肥田,是农夫众庶之事也。韩非也曾言:积力于田畴,必且粪灌。嘶……陛下是说,这些茅厕是为粪肥?”
“善!”
秦始皇颔首赞许。
他们虽然都不务农,却也都懂。毕竟农为国本,秦国又奉行耕战制。所以对粮食无比看重,这些事自然都明白。
“县令喜言,黑夫嗜粪如命,有人称其为美粪啬夫。还说他自掏腰包,在邻乡修造茅厕,并且还派刑徒为掏粪工清理,条件便是要所有的粪。其余乡吏自然都答应下来,毕竟对他们而言还能令当地更为整洁。”
“这……”
王贲听得都傻了。
他没那么矫情,也没有作呕之感,只觉得黑夫很不简单。身为秦吏却能为了黔首生活富庶,甘愿做这秽事。
“说来也有趣。”秦始皇都难掩笑意,“昔日云梦乡四周有诸多流民山匪,被擒为刑徒后也不悔改。可黑夫上位后便令他们去掏粪,云梦匪寇数量因此锐减。”
“哈哈哈!”
这回连蒙毅都笑了起来。
不过,王贲却是皱起眉头。
“臣记得,这粪肥可不能常用。若布粪过多,粪力峻热,即烧杀物,反为害矣。频阳曾有富农施以粪肥过多,结果亩收不过半石。”
“喜也提到此事。”秦始皇则是淡然一笑,“他说黑夫擅沤肥,地下开池结瓮使不渗漏,以粪为主,辅以腐草败叶、厩粪、骨汁与河泥,沤渍其中。经过沤肥后,粪肥更美足以肥田,云梦皆亩收三石余。”
“此子倒是精通农事。”
王贲也是难得开口赞许。
“可不止这些。”
秦始皇神色从容。
喜透露了不少消息。
若非如此,他也犯不着微行云梦。
秦国推崇法家,讲究个实事求是。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他自当要亲自来验证。
黑夫的确很奇特。
他是贪官却也是个好官,他大兴商贾却也重视农耕。他为了敛财无所不用其极,却待黔首极好。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修桥铺路兴建房宅,同时还想到保险用以保障黔首生活。
“朕现在对保险很感兴趣。”
“陛下还要买?”
蒙毅差点没吐血。
黑夫这保险种类多的很。
什么人身意外险?
什么工伤保险?
就连养的猪,都能配个牲畜险!
若是全买,怕是得要上万钱!
“不,朕并非此意。”秦始皇挥了挥手,淡然道:“朕对其他保险,并无兴趣。反倒是他的养老医疗保险,令朕颇受启发。”
“臣不解。”
“自秦灭齐一统天下,已过两年之久。朕书同文车同轨,统一货币度量衡。六合之内,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尽北户。东有东海,北过大夏。人迹所至,无不臣者。功盖五帝,泽及牛马。莫不受德,各安其宇!”
秦始皇淡淡开口,分析着当今局势。
蒙毅则有些不明所以,这保险难道还能用来治国不成?
亦或者说,给他们这些大臣买?
每月一石粟米,似乎并无大用。
“只是,各地并不太平。”秦始皇眼神渐渐变得无比冰冷,自上而下透着杀意,冷冷道:“有诸多黔首受六国勋贵余孽蛊惑,为了反秦无所不用其极。他们宁愿上山为匪寇,也不愿为秦民。”
“这倒是……”
蒙毅在旁点头附和。
至今两年半的时间,秦始皇已是第二回巡游。他就几乎没留在咸阳,成天都在外面巡视。去年巡陇西、北地等郡。今年则是东巡,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