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端着木盒,恭敬举过头顶。
“慢!”
“怎么?”
“下吏希望能由喜君代劳。”
“嗯?”
叶腾面露诧异。
爵位不同,冠带亦有不同。
进爵之后,会由德高望重的上吏亲自佩冠。佩冠者的官职爵位自然越高越好,这也是对后辈的提携和祝愿。
民间也有迷信的说法,就是佩冠者越厉害,以后这人成就便越高。像民间无爵黔首及冠时,都会想法子请德高望重的三老帮忙正冠。
不论官职爵位,叶腾皆远在喜之上。换做别人怕是巴不得让叶腾佩冠,可黑夫却是偏要让喜代劳。
“莫要胡言!”
喜连忙出面呵斥。
他自然知道黑夫意欲何为,心里也是相当高兴,想着这些年也算没白给黑夫背黑锅。可现在是佩冠,对黑夫无比重要。可他却当面拒绝叶腾的好意,如此不给面子,换个心胸狭隘的人可就麻烦了。
黑夫啊黑夫……你路走窄了!
“昔穆公失马遭匪杀而食之,穆公免其罪赠其酒。三年后,晋攻穆公。食马者相谓曰:可出死报食马得酒之恩矣。遂溃围,穆公得以解难,胜晋,获惠公以归。汝得爵而不忘恩,便如你所愿。喜,便由你为其正冠。”
“唯!”
喜捧着赤红长冠,一步步走至黑夫面前。望着面如黑炭的黑夫,喜难得的笑了。这些年来的过往种种,历历在目。黑夫当着他的面阐述利害,愿为云梦俯首藏功。给他三年时间,他会让云梦焕然一新摆脱饥贫。
望着黑夫漆黑如墨的眸子,喜也是被其打动答应下来,甚至是为此赌上了自己今后的政治生涯。黑夫三年未升官,喜同样陪了他三年。喜若升任郡吏,那新的县令还会罩着黑夫吗?
望着云梦日新月异,黔首摆脱贫困。从食不果腹的饥贫之乡,一步步成为名动各郡的世外桃源,喜打从心底里为黑夫感到欣喜。
二人亦师亦友,也经常会谈论朝政。黑夫虽然居于云梦,可分析其天下大势却是头头是道。去年巡游陇西,黑夫猜到了。今年东巡封禅,黑夫也料到了……
喜尽自己所能担保黑夫,也有这方面的原因。黑夫才能远胜他之上,他是智臣可造福天下,绝不能只局限于云梦。庙堂之上,才是黑夫的舞台!
现在,黑夫终于踏出了这步。
“有劳喜君。”
“低头。”
喜长舒口气。
将戴着的梯形板冠取下,而后无比庄重的将单板长冠给黑夫戴上。单板长冠长约七寸,形似雀尾。长冠形成前窄后宽的梯形小室,正好可以将绾起来的椎髻罩于其中。
“汝今后便是大夫了。”喜望着黑夫,语重心长道:“既踏出这步,不论前方的路有多难走都要一往无前。记住老夫方才让你低头,今后莫要如老夫这般。这卷《为吏之道》乃是老夫亲手抄录,便送你了。”
“喜君教诲,下吏铭记于心!”
“如此甚好。”
喜无比欣慰的笑了。
他是直臣,也是贞臣。守文奉法,衣服端齐,饮食节俭。敢犯主之颜面,言君之过失,不辞其诛不悔所行。但同时,他也注定无法走的更远。
黑夫与他不同,乃是智臣。能够辨明利害,懂得为主分忧。狡诈多变,擅长以退为进。如此智臣,今后的成就必然会超过他。喜只希望黑夫能坚守本心,哪怕位居庙堂手握大权,也莫要忘记曾经的三年之约。
喜为官多年,也曾提拔过能吏干吏。刚开始有求于他时,那都是无比谦卑。可待得势后顿时是飞扬跋扈,对上阿谀谄媚对下耀武扬威。也忘了昔日为吏治民的本心,为了权势无所不用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