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夫想尽法子,撑死也就五石的产量。没有农药没有化肥,产量就是这么低。一家五口得种上百亩地,方能勉强混个温饱。每天起早贪黑都得在地里刨食,锄草捉虫可都不能少。若是个懒汉,亩产可能还没别人一半高。
叶腾紧紧握着竹简,仔细翻阅核对。对舆田税田重新丈量,又将已经上交的税粮重新称重。又经过半个多时辰的测量,终于是确定没有任何疏漏。
望着堆积的粮食,黑夫也是感慨。他记得西汉的董仲舒还是谁说秦国收泰半之赋,也就是要收三分之二的赋税,可自从他穿越后才发现这事纯属扯淡。要真收这么多田税,秦人早跑别的诸侯国去了,还给秦国抛头颅洒热血?
灭六国前,秦国推行的是十税一。秦始皇自号为皇帝后,便数以六为纪,符、法冠皆六寸,而舆六尺,乘六马。所以,这田税也变成了十二税一。
当然,这赋税相较于后世肯定还是高。但不论做任何事都该实事求是,该多少就是多少。不论抹黑还是捧杀,都是不对的。
“内史,可曾核验好?”
“好……好了。”
“这么多粮食,愁得慌。”
“你愁什么?”
“您看看,他们这些民夫辛劳了数个月方有今日收获。这刍藁税粮都得运至粮仓,可云梦贫困,牛马比人还珍贵。就只能以人力拉车,乃至用扁担挑。下吏素闻内史爱民如子,想来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如此辛劳的。”
“你打老夫马的主意?”
“不,车也不能浪费了。”
“你……哈哈哈,便由你吧。”
叶腾是心情大好,也不在意。
喜在旁边无奈苦笑,这也就黑夫能干出这种事来。雁过拔毛,就是块石头也得榨出二两油来。敢用内史的车驾拉粮食,这说出去了谁敢相信?
“喜君,你的车也别浪费。”
“诸位,快谢谢内史与喜君。”
“拜谢内史,喜君……”
不愧是你啊!
喜苦着脸,也是没辙。
高帽都已戴上,能咋办?
拉呗!
……
他们沿路而行,不紧不慢。
农夫赶着马车,先一步离去。
待无人后,叶腾脸色瞬间垮下来。他转头看向在旁边作陪的喜,“好你个县令喜,治下有此兴农之法却是藏私。你可知因为你的一己私心,导致我大秦损失多少粮食?”
“下吏知错。”
“这和喜君没关系。”
“怎么?”
黑夫抬手作揖,“正所谓因地制宜,以尽地力。地区土壤不同,皆有不同。是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不加核验一味仿造,必受其害。况且农事非一朝一夕,喜君也是将云梦当做测试之地,若真的有用再上禀秦廷。”
“你不必为本令辩解。”喜平静作揖,认真道:“错便是错,无需理由。喜的确是有私心,甘愿受罚。”
“回去……”
“我抄!”
“抄什么?”叶腾皱眉头看向黑夫,而后挥手道:“本君说回去把这几年云梦户数田亩粮产整理好,老夫明早带回。”
“唯!”
叶腾只是稍作训斥而已。
这事他没法管,也管不了。
皇帝亲自处置,哪轮到他?
他看向前方感慨道:“本来老夫还有诸多问题,今日所见也是终于知晓。难怪城中的走卒小贩大部分皆为妇孺,皆因壮男在田中劳作。”
“内史又错。”
“嗯?”
“盖因庸耕者也。”
秦律严苛,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土地可耕种的。比方说没户籍的流民邦亡人,亦或者是刑徒罪人也会被收走土地。若是运气好,还能偷摸耕种。若被发现,那就是罪加一等。也别种地了,直接拉走修长城修皇陵去。对于这类免费的劳动力,秦国可是相当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