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长,快瞧瞧那边。”
“想不到,现在还能瞧见这么多的仙鹤。”
“竖子无知,此为驯禽师。”有位长须中年明显是见多识广,淡淡道:“瞧那老者手握竹笛,吹奏乐律便可令仙鹤跟随起舞。听说当今皇帝喜好此术,兴许便是去咸阳演奏的。”
“仙鹤……多好啊。”青年刑徒双眼泛光,感慨道:“吾昔日便想成为仙鹤,飞于云汉鸣于九皋。”
“呵。”
亭长却是报以轻笑。
昔日的他,也向往着能成为仙鹤。所以他展翅翱翔飞离沛县,想着在外闯荡番事业。可虎狼之秦到来,击垮了一切。张耳被迫逃亡,而他也归巢至沛县。
去年他前往咸阳,恰好瞧见始皇帝东巡。旌旗林立,车架如龙,无数锐骑紧随其后。两侧黔首欢呼雀跃,只愿能远远的瞧见皇帝一面。
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
也是那日起,他明白了。所谓仙鹤,不过在驯禽师掌控。要做就做驯禽师,掌控一切,这才是真正的大丈夫!
见石亭有人,老者便挥手示意车驾暂停。他将竹笛别在腰间,踱步而来。瞧见亭长后,便抬手问询道:“敢问足下,吾等可否也在这歇息片刻?”
“老丈请坐,饮酒呼?”
“多谢多谢!”
“老丈可是要去往咸阳?”
“正是。”
老者端起酒樽,感慨道:“老夫为驯禽师,靠这些仙鹤起舞逗乐谋生。未曾想受内史调令,即刻前往咸阳。”
“恭喜老丈!”亭长爽朗的笑着,“如此或许便能见到皇帝,若是表演的好还能得赏咧。可惜某这小小亭长,只能送刑徒至骊山,连咸阳宫都没资格进。”
“不不不,并非如此。”
“哦?”
老者摇头叹息,“并非是要为上演奏水禽之戏,而是要让老夫驯养苍鸽。老夫会养仙鹤,可这苍鸽见过吃过却未养过……”
“这……”
饶是亭长都愣了下。
养苍鸽?
难不成,皇帝突然好食鸽?
不对……宫中有庖人掌六畜六禽。若只是用来吃的,完全不必特别召见驯禽师。由此可见,苍鸽必有大用。
“陛下是何意呢?”
“某哪知晓……”老者面露苦笑,“兴许,此事又与那南方乌鸟有关。”
“南方乌鸟?”
“足下不知云梦黑夫?”
亭长尴尬摇头。
此时,恰好又有人石亭路过。身后跟着个短褐壮汉,背着沉甸甸的木盒。前面则走着位宽衣博袖的青年,却未曾蓄须。长得极其俊美,胜过女子。若换做女装,活脱脱的就是个美人。
似是注意到有人在看,张良便转过身来。霎时间四目相对,相视无言,后各奔东西。
“足下怎的突然失神?”
“咳咳,没事没事。”亭长笑呵呵的拂袖,继续询问道:“老丈倒是说说,那云梦黑夫又是何情况?”
“足下竟然不知?”
“某为沛丰邑中阳里人,刘氏字季。”刘季抬手抱拳,继续道:“现任泗水亭长,距离云梦怕是得有千五百里,所以……”
老者顿时了然点头。
那还真是够远的……
不光离云梦远,离咸阳更远。政令消息传达需要时日,再加上这亭长又要送刑徒至骊山早早启程,不知情也属正常。
“既是如此,老夫便说上些许。”
“来,老丈再饮一樽!”
“哈哈哈,好!”
老者连连点头,也是一笑。他也见过不少秦吏,大部分都比较死板,恪守秦律。这泗水亭长倒是不同,洒脱不羁甚至还与刑徒以兄弟相称,又是个奇人呐!
……
……
云梦城。
扶苏正坐于土榻,隔着被衾都能感到丝丝热意。虽是寒冬他却只着短褐,即便如此都热的额头沁出些汗。他将蝴蝶书翻开,提笔继续而书:环屋为土榻,炽火其下,而饮食起居其上。谓之火榻,以取其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