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吏为沛县泗水亭长,得县君调令将刑徒送至骊山为徭。”
刘季在沛县无所顾忌,就算面对官吏也不露怯。可这是京畿之地,随便来个人他都得罪不起。哪怕是他,同样也得作揖守规矩。
狱吏看过验传文书后,方才颔首。
“有何事?”
“他们……为何能去咸阳为工隶?”
“哈哈,汝自沛县而来自然不知。”狱吏淡淡一笑,解释道:“内史得诏,将部分精通百工之术的刑徒迁至各县考工室,充为工隶。不过你带的这些人怕是不行,都精挑细选,且多年踏实勤勉方能充为工隶。”
“这……”
刘季面露诧异。
这算是变相的大赦天下?
要知道始皇帝无比看重皇陵,各地刑徒都得送至骊山为徭。这些年从未停下来,只瞧见往里面填人没看见少人。不知多少刑徒因为开山采石,坠入悬崖而死。骊山脚下,埋藏着无数的刑徒骨骸。
可现在,却是主动赦免?
听到狱吏这话,刘季身后的刑徒也都无比诧异。也就是说如果他们好好干,保不齐也能进咸阳城为工隶?
虽然说刑徒和工隶区别不大,但待遇却要比刑徒好。若是干的好,还能得到破格赦免为工匠。秦国对有本事的人,素来是区别对待。像擅长女红和制作衣服的女子若犯了罪,则不能被赎身,得给秦国织布制衣。
“他们是头一批?”
“想什么呢?”狱吏拂袖轻笑,“目前为止,已有三千余人被挑选为工隶。按少府命令,起码得充万人为工隶。”
“如此,皇陵不就耽搁了?”
“陛下正值春秋鼎盛,耽搁又如何?”狱吏毫不在意,理所当然道:“自那南方乌鸟一出,便献上诸多宝物,以致咸阳各县考工室人手严重不足。特别是前些日搞出来的云梦纸,物美价廉轻如绢帛。陛下已经下令,各郡接到诏令后一年内必须建起造纸坊,两年内便以云梦纸彻底取代竹简绢帛。”
“原来是这样……”
刘季若有所思的点头。
也就是说,这都是黑夫的功劳?
“本吏还要去咸阳。”
“上吏慢走。”
“告辞。”
“告辞!”
狱吏挥袖拂手,带人而去。
实际上,这也是被逼的没法子了。半个月前,少府大门就被堵死了。各县考工室都是叫苦不迭,更有甚者带着麻绳要吊死在少府门前。时间紧任务重,他们又缺人。最后赵亥只得斗胆撰写谏书,希望能抽调部分骊山刑徒为工隶。巧的是冯去疾也写了封谏书,也是这想法。
现实情况如此,只有这办法。考工室的工师几乎是不眠不休,因为太过疲惫以至于晕厥昏死。再这么干下去,必生大乱。再说刑徒精细的活可能做不成,但干些杂活力气活却是绰绰有余,像是沤浆舂麻,亦或者鼓风冶铜。
皇帝的批注只有一个字:可!
此事由冯去疾负责,少府内史辅助。精心挑选合适的刑徒,同时是变相的激励。只要他们好好干,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工隶。以后干得好,说不准还能得到爵位。
刘季站在岔路口。
寒风吹来。
但……却没先前那么冰冷刺骨。
秦国,正在慢慢转变。这一切自然是黑夫的功劳,但同时也是上下一心的成果。始皇帝的雄才伟略和威严,足以支撑起黑夫的各种奇思妙想。
刘季眺望南方,心中也是感叹。黑夫据说比他要年轻许多,本为无姓无氏的贫户。同样也是从亭长开始,可现在人已爵至公乘,听说还将要晋为卿爵。假以时日,便是封侯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