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倒有些像染板?”
“秦公不愧是皇……商!”
像这年头贵族衣物的染色,还是有着诸多讲究的。是谓以五采彰施于五色,作服。少府就有属吏名曰染人,就负责给服饰染色。染色又分为石染,或者是草染。
不过,单一的色彩并不能满足这票贵族老爷们的口味,他们需要更多的新花样,像花纹也很重要。于是就有聪明的染人,开始用木板刻出图案,再用染料印在布上。不过因为染板雕刻较为困难,且长时间被染料侵蚀导致颜色混乱,所以普及度极低。
在黑夫看来,其实这套流程已经具备印刷术的雏形。小猪能启发彦想到印刷术,黑夫并不意外。但小猪却是以官印而想到,并非是染板,这就更令黑夫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此物,用来染字?”
“然也。”
“这……是你所想的?”
“是吾季弟彦所想。”黑夫将字板收好,笑着道:“有了此物,再搭配上麻纸,便可在最短时间内拓印书籍。一条条律令,皆能承于纸上,再也无需为精简文字而伤神。甚至可以将廷尉解读的律令,拓印整齐。再交由诸多法吏宣扬,如此黔首则知法。唯有知法方能畏法,以此达到商君所说的以刑去刑!”
“善!”
秦始皇连连颔首。
望着字板,已是心知肚明。
这也是件好东西啊!
果然,他没看错黑夫。
其才能远甚公输墨翟!
瞧瞧,这又献上件好宝贝!
受限于载体和文字,所以这年头的书籍或者是律令都力求精简。正常五六百字,那都算是著作了。像韩非耗费毕生心血所著之书,不过十万字。很多字因为太过复杂,都被后世所废弃,就导致现在的书籍律令读起来相当吃力。
没标点符号,字还一个比一个生僻。黑夫刚穿越来时就是半个文盲,他是努力苦学,方才没有露馅。像诗经很多篇章都是四字一顿,就是为了方便阅读。但秦律不同,完全没有具体的格式能参照。
黑夫担任亭长时,还兼顾着宣扬律令。他看着竹简是一个头比两个大,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喜就让他们多抄多读,自然而然就会了。如果实在遇到不懂的,也可请教令史。不论是否学会,都需要将这条律令罚抄十遍,以此加强记忆。
倒也不全是为了愚民,亦或者不让老百姓掌握学识。纯粹是为了节约竹简,能一个字搞定的就绝对不会水两个字。好比律令,秦国是巴不得天下人都能知法守法。
但现在问题就来了,法吏质量参差不齐。有的时候面对生僻的律令,就很可能会抄错。然秦律有言在先:有敢剟定法令,损益一字以上,罪死不赦!
就算没抄错,那还得解读呢。黑夫那时候就得持三尺木牍,召集所有黔首解读律令,解读后还得立卷签字。举个栗子,秦律说的是盗马者死,结果黑夫说是盗马者黥为城旦。
结果就有人后续偷了马被擒获,喜君当场判其死刑。这人连忙高呼冤枉,亭长解读这条律令明明说的是盗马者黥为城旦,怎么是死刑呢?
这时喜便派人去翻查法卷,发现上面有黑夫的大名,而且还真的是这么解读的。那么黑夫就与这犯人同罪,罪死不赦!
因此而受连坐的秦吏,黑夫知道的就有好几个。并不是他们不够努力,纯粹是很多律令解读起来太过吃力。特别是那些生僻字,黑夫都得经常去请教吕婴。比如说畀、臧、纔、誧、鋈、耤……就说这秦吏好不好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