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籍,拜谢季父!”
项籍长拜作揖。
项梁轻轻点头,低声道:“你且记住了,如今形势多变,对吾等不利。若想成就番大事,便绝不能松懈。南郡出了个乌鸟,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年纪轻轻,便已是破格进爵为右庶长,更是升任泾阳县令。民间素有传言,扶秦者黑也!”
“季父说的是云万家?”
“其无姓无氏,名黑夫。”
“籍也听说过他。”项籍轻轻颔首,低声道:“吴县前些天得诏令,说是要建造纸坊。纸轻如绢帛廉过竹简,可以用作书写。对了,还有些新式农器。”
“然也。”
项梁满意点头。
项籍却是满不在乎的拂袖,轻蔑道:“不过有些小聪明,擅于百工之术的庶民。无姓无氏,卑微如蝼蚁。也就暴秦为造势,方才将其比作祥瑞乌鸟。”
“愚夫!”
项梁捂着胸口,冷声质问道:“小聪明?他所作所为,皆利国利民之举。他精通百工,为秦改良农器。据说云梦无比富饶,稻米能亩产五石。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各地皆有此亩产,秦国便再也不缺粮。百姓可裹腹,秦国可用作军粮……”
“纵然出身寒微,亦不可小觑。汝若欲成就大事,便绝不能抱此想法。不论王侯将相,亦或是无姓无氏的寒微贫户,只要能为我所用皆可用之!李斯虽为楚贼,但其所献谏逐客书却是足以传颂千古。秦能并天下,就是靠着重用诸侯贤良。”
“籍,明白了。”
项籍抬手作揖。
看似顺从,心里依旧不服。
项梁也是叹息,不住摇头道:“秦国此次南征,本来是危险重重。正所谓骄兵必败,他们皆以为胜券在握,却忽略了粮道容易被断。却是你瞧不上的庶民出言劝谏,并得吾等死敌王翦的认可。秦国已派水工南下,要为后续南征开凿水渠,用以运粮。更是复用李信,担任裨将。”
“李信?不过败军之将!”
“你……”
项梁差点没气吐血。
项氏长孙,怎能如此愚昧?
轻视他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李信虽败,却是因为后方昌平君起义反秦。此人昔日曾为秦国少壮派之最,被秦王寄予厚望。便是汝大父汝翁,对其同样是多加赞赏。此人被复用南征,秦有大利。”
项梁摇头叹息。
这些皆是因为黑夫!
扶秦者,黑也!
此人莫非真是上天派来的?
项梁混迹多年,也是谨小慎微。他先前被抓进栎阳监狱,幸亏得人相助方才逃出。后来被迫杀了个秦吏,便又逃至吴县。幸亏得当地豪族相助,方能有个落脚点。
经历这些事,他也算是彻底顿悟。秦国最能称颂的法治,终归还是人治。他见过诸多秦吏见钱眼开,徇私坏法。
现在秦国的确很强势,可受限于军功制终究会举火自焚。秦国好不容易兼并六国,秦王自己也曾言:天下共苦战斗不休,以有侯王。赖宗庙,天下初定,又复立国,是树兵也,而求其宁息,岂不难哉?
但是,秦王是如何做的?
兴兵五十万,举兵南征!
并且,北地同样戍守有大军。
打仗也就罢了,还不行仁政。秦人稍有不慎,便会触犯秦律。动辄赀甲赀盾,还会被充为刑徒城旦。仅仅是骊山皇陵,便有数十万刑徒。
在项梁看来,秦国起兵南征必会深陷战争泥潭。不论秦国赢还是输,都会导致国力衰落。越地遍布池沼,打下来后还得迁人开发,需要海量的人力物力。很可惜,秦国最缺的便是人。若是再令士卒留在越地戍守,那更会导致他们心生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