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坐他对面,并未出言打扰。他早早入傅籍,也曾为戍卒。背井离乡至边郡戍边,遥望桑梓却无乡党亲眷,个中滋味他也知道。距离近些还好说,离得远的连找个说话的人都难。因为语言不通,纯粹是鸡同鸭讲。
良久后,黑夫放下竹简。
视若至宝的将其收进木盒。
若惊战死,这家书便是他的遗物。
不是黑夫乌鸦嘴,纯粹是惊这份家书都快写成遗书了,满满的都是各种死亡前兆啊。
“南征结束,弟便要回云梦娶妻。”
“弟会平安回来,到时痛饮三百杯!”
“家书是弟亲笔所写,好看吧?”
“……”
有这类台词的,往往都活不长了。
除开这些,惊主要还是说了些关于越地的事。还说越地比南郡还热,每年就只有雨季和旱季。他们趁着初春入越,当地气候湿热,不少士伍刚至越地便病倒。并且越人早早污染了水源,有士卒喝了潭水是上吐下泻。幸亏他们提前都有准备,李信更是下达军令,绝不能饮生水!
但疟疾却在军中传开,不少人都因此染疟而病倒。莫要说出兵征越,连路都没法走。所谓疟疾便是俗称的打摆子,素问有云:疟之始发也,先起于毫毛,伸欠乃作,寒栗鼓颔,腰脊俱痛,寒去则内外皆热,头疼如破,渴欲冷饮。
还好黑夫是早有准备,令韩终早早撰写医书上呈。将南征时最容易遇到的病症,悉数撰录,并给出治疗方法。疟疾这时分为两种,分别是温疟和瘅(dan)疟。要治疟疾,可选择针刺法再辅以汤药,主药则为遍布大江南北的蒿草。
靠着提前准备,所以染疟者百死五六。虽有损失,但对南征大军而言完全能接受。但熬过疟疾,却还仅仅只是开始。他们还得面对烟瘴水蛊,蝮蛇毒虫。路上还有越人布下的各种陷阱,中招辄死。惊前脚还在与乡党交谈,对方后脚便踩中陷阱。顷刻间便坠入深坑,被削尖的竹子穿成刺猬。
那些蝮蛇毒虫也不好对付,说那蚊虫足有蜂大,惊的大腿便被咬了个脓包,肿的和牛腿似的。他还有兴致说笑,说得亏没咬到他的牛子。惊也得到医卜照料,先采放血法,然后再敷上草药。惊痛定思痛,便焚烧艾草用来驱虫,效果也还可以。
李信整顿兵力后,便与越人交手。听说是蟒部,身上皆纹有蟒鳞,以蟒为图腾。越人断发文身,使用的兵器极其简陋。精壮皆裸上身,持竹矛与秦军对峙。他们主要以田猎为生,就类似于北方胡人,同样都是精通射术。别看兵器简陋,不少秦人都被射中面门,当场丧命。
但可惜,在十万秦军面前也难掀起多少风浪。此战斩首五千,俘虏男女老幼万余。缴获水牛上百头,还有诸多家禽牲畜。最让李信惊喜的莫过于越人耕作的稻田,加起来得有二百余顷。
这些年来秦国为了南征,可谓是精心准备。按越商所言,越地有十二部。他们大多信奉着共同的始祖公——布洛陀,根据不同的图腾分部,互有恩怨。李信所灭蟒部便以丛蟒为图腾,拢共不过五万人,实力较弱,否则也不会生活在边境。
这时期的岭南百越并非是荒无人烟,各个部族加起来近百万人,要不然秦国也不会发五十万大军南征。